30歲的世界之窗,已經沒有人去“看世界”了?

不少深圳人第一次懵懂中接觸到“世界”這個龐大的概念,應該都是在去世界之窗玩的時候。

“您給我一天,我還您一個世界。”入口處的廣播循環播放着宣傳語。

未待進門,埃菲爾鐵塔的腰線就已經挺進視野。打印機“滋滋”作響,一張帶着個人頭像的門票被打印出來。

圖源@往集央

走進大門,整個世界好像瞬間濃縮在這座公園裡。羅馬鬥獸場、泰姬陵、大皇宮等奇觀,隨一批批不同的面孔,在“喀嚓”聲中被寫出照片,在不同人的記憶中留下相近的片段。

如此往復,世界之窗建立(1994年)至今,已經過去整整30年了。

但相比過去的好評如潮,今天的世界之窗風評,逐漸變得兩極分化。

圖源@麪糰豬

01

去世界之窗會被開除深圳戶籍嗎

你可能聽過在上海、武漢等地流傳甚廣的一類“地域笑話:“在上海,去東方明珠,是要被開除滬籍的/在武漢,去爬黃鶴樓,會被開除戶籍。

不過深圳是座年輕的移民城市,深圳人的身份認同感、排外心理不如上海武漢等地那麼強,世界之窗有幸避免成爲深圳人被開除戶籍的元兇。但逢人提起自己剛去過世界之窗玩,依然容易引起對方的不解,第一反應往往是:帶外地朋友去的?若答案爲否,對方眉心又會皺上一重。

接待外地親友,的確是相當一部分深圳人,還會重返世界之窗的理由。只不過,過去帶親友去世界之窗,一方面因爲它名聲在外,顯得倍有面子,而且票價不便宜,可以稍稍秀下經濟實力。爲了少花一份門票錢,有人還會選擇給親友買完票後,自己翻牆進園區。

另外,深圳二線關的存在,使得外省人前來深圳需要經過層層審批,深圳關外居民也不例外。可以說,早年間來世界之窗看“世界”,多少有點“特權”。

1994年6月18日,深圳之窗開園之夜 圖源:深圳商報

如今再帶親友去世界之窗,則體現了此人的耐心:願意爲你花費一天時間在不想做的事情上。而親友之所以選擇世界之窗,則又是因爲深圳多年都沒有新建的主題公園,世界之窗依然“質不配位”地被列在深圳旅遊推薦景點的行列裡。

比起稱其“過時、土氣”的直接排斥,許多深圳人對於世界之窗的態度,更傾向於單純的無視:”你對世界之窗有什麼看法和感受?”“沒看法,沒感覺。”這比排斥更甚,畢竟排斥還意味着眼中有它的存在,而世界之窗作爲公交樞紐的意義,在這些人心中早已遠遠蓋過了景區的身份。

但即便如此,看似死去的回憶,也可能忽然復活展開攻擊。世界之窗在心底留下的片段,也說不準會在某天會被忽然喚醒。也許是在整理老照片時的忽然停頓,又或許是親自走出國門看世界,想起多年以前被家長帶着去世界之窗看金字塔的那個下午。

世界之窗,確如其名,給暫時無法走出去看世界的人,打開了一扇初探世界的窗。

02

在世界之窗“看世界”

世界之窗,對於80、90後的深圳人而言,意義格外重要。

在建成後的十幾年裡,都一直被當做深圳的城市名片大力推廣,以至於和深圳孩子的童年牢牢綁定在了一起。

春秋遊的地點列表裡永遠有它的身影,蓋滿“各國簽證的世界之窗護照”,讓深圳孩子從小就在“出國”這方面遙遙領先。

在世界之窗,抽象的“外國”一詞,有了具體的含義:美國、泰國、埃及、柬埔寨、荷蘭······這些國家,也伴隨着園內的微觀建築在孩子心中有了具體的形象:比薩斜塔、婆羅浮屠、凱旋門······

擁抱世界,可以說是那個時期整個社會最主流的價值觀之一,不光表現在世界之窗的旅遊熱,還表現在日常用語、社會大事件等各個方面。

彼時,“全球化”、“地球村”已經成了街頭巷尾的流行語,尤其後者,甚至出現在學生作業裡,要求畫出想象中的地球村模樣。一種最通行的畫面模板,是畫自己和想象中的異國黑人白人小朋友牽着手,站在變得比皮球大不了多少的地球上。

蛇口的這幅牆畫可見當年的流行風采

“信息高速公路”和北京奧運會的申辦到成功,推波助瀾,讓世界的波浪,在孩子的心中越發澎湃。2008年北京奧運會開幕前夕,奧運聖火在深圳傳遞時,世界之窗正是重要的一站。芬蘭前奧委會主任在這傳遞聖火,契合了背後世界之窗四字所傳達的用意。

圖源:新華社

很多歐美老一輩人會懷念上世紀60年代,反戰的浪潮不分國界地席捲,讓他們第一次看見了世界各地有如此多面孔相異、但精神相通的人。

80、90後則普遍懷念千禧歲月,政治和技術雙重加持下,國界好像變得不那麼明晰,世界似乎觸手可及。

不同的兩個時代和地區,都隱約透着“對外開放”、“世界大同”等宏大的願景。世界之窗,是時代的產物。

對個體而言,宏大敘事是供個體日常生長的土壤,以世界之窗爲代表的新事物,激發且滿足人的基本慾望:好奇心。

都說迪士尼樂園是個夢幻王國,走進其中可以暫時忘卻大人世界的煩惱。世界之窗,其實也早已做到了這點。

當初走進世界之窗的遊客,無論老少,都表現出了整齊劃一的行爲:連連感慨異域(微縮)風光,開心地和景觀合影。

圖源:深圳商報

“人在埃及,等下拐個彎去巴黎”是在世界之窗裡才能經歷的魔幻現實,也正因這樣,世界之窗也許是“地球村”概念的一個具象化縮影,好奇被滿足所帶來的快樂,不分國界也不分年紀。

在世界之窗種下的好奇,往往會慢慢地成長、萌發,從環遊世界之窗,到嚮往環遊世界。

對於有能力、有慾望走出去的人而言,世界之窗是他們看世界的起點。

03

深圳就是一個巨大的世界之窗

如果說過去的遊客,來世界之窗的首要目的是看世界,那現在的遊人,來意變得更加多元。

雖然一部分深圳人不再到場,但不斷有新面孔到來,還有一些老遊客解鎖了世界之窗的全新打開方式。

比如,一些深圳人轉變了對它的看法,當它是一個遊玩項目格外多的大公園,帶孩子來發泄精力,或者避開人羣找一處樹林休息,年卡價格不貴,深圳戶口的退休人士還可以免費入場。

有人爲了重溫回憶而來。世界之窗的各個角落,都能喚起當年父母帶自己來玩的珍貴記憶,如今已經爲人父母,再帶着自己的孩子前來,重走童年之路的同時,也給孩子的未來埋下難忘的回憶。

世界之窗,還是深圳市區爲數不多的幾處可以看煙花的場所。留深過年,可以來這裡感受年味。

另有一些年輕人會不定時前來,爲的不是微縮景觀和機動遊樂項目,而是被園區舉辦的音樂節、萬聖節節慶等活動所吸引。聚在世界之窗窗前的人羣更多樣,窗外的風景也更多元。

2020年到2022年,新冠防控一度切斷了走出國門旅遊的通道,世界之窗因禍得福地迎來一小撥“文藝復興”。2022年最後一晚,三萬深圳人齊聚世界之窗倒計時跨年,釋放積蓄已久的壓力,宣佈重新回到自由通行的世界。

“假裝在國外”的拍照潮流也在這段時間格外流行,一直持續到現在。“世界”不只在世界之窗,還散落在深圳的各個角落,你一定聽過這些熟悉的標籤:“小鎌倉”、“小羅馬”、“深圳馬爾代夫”、“深圳濟州島”······

深圳這座城市,其實就是一個巨大的世界之窗。

過去它是代全國和外面世界交流的一扇窗,現在它早已深入融入世界,從幾乎任何一扇窗向外望,都能看見世界在此濃縮凝結的模樣。

窗的作用主要限於觀看,門則意味着可以通行。今天的深圳,某種程度上又是一扇“世界之門”。

門和窗並不衝突牴觸,兩者兼得才顯得立體,就像城市不是單面而已。世界之窗的意義,不再限於景點本身,解釋權應該歸全部深圳人所有。

可以確定的一點是,30年也好130年也罷,只要好奇心和探索欲在,我們總會需要這樣的或者那樣的世界之窗。

文/地豆大

本文由深圳微時光原創發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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