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大維 不浪費時間做不必要公關

俞大維(前排右一)當年曾表示,與山姆大叔打交道最重要是有骨氣。(本報資料照)

傳記文學734期《俞大維逝世30週年紀念》

莊威兄主持的俞大維先生紀念學會,爲紀念大維先生逝世三十週年出版紀念特輯,囑我撰文,深感榮幸。

大維先生是不世出的國士,他是學者、軍事家、不介入政治的政治家。他在哈佛大學是主修哲學,以後在柏林大學學習數理邏輯,開始參加政府工作後又被派到德國從名將學習戰略戰術並且精研彈道學。他好學不倦,博覽羣書,手不釋卷。

他曾長期擔任國防部長,八二三砲戰開始時他就親身在金門前線並且頭部受傷,因爲蔣公的命令要他留在臺北與美方聯繫加強金門防務,他到砲戰後五十天才回到金門遍訪各防區慰問官兵,他常說做爲國防部長我的辦公室就在前線。

他在抗戰前開始擔任兵工署署長前後十三年,爲國軍生產了優於日本同型的步槍及機關槍,奠定了國軍軍品自制的基礎。抗戰勝利後他任二年半交通部長,對全國鐵公路交通、航運、電信、郵政……繁雜的業務,都能全盤掌握,隨時提出精確的數據。

他擔任首長首重用人,凡任命的重要幹部都是才德兼備之士,所以他可以充分信任,讓他們放手去做。他每天早晨有兩小時的會報,所轄各單位主管就自身業務作簡單報告,他亦做精簡的指示。他極少看公事,也反對凡事要辦公文。他會花很多時間去了解業務單位的實況,有需要改進的即做指示,下次再去巡視就要驗收成果。

他治軍也是抓重點,要使基層士兵生活改善,同時積極爭取美國的軍援,由於美國高級將領對他十分欽佩,所以他所提的要求,經常均可以順利取得。他的統御領導方式和一般政府首長完全不同,他不浪費任何時間做不必要的公關,所以我說他是不介入政治的政治家。

他一生奉獻國家,自奉極簡,而工作十分有績效。他是第一位文人國防部長,他向蔣公報告他做此一職務只管作戰與建軍,不管人事與經費。依慣例國防部長管軍政,參謀總長管軍令,他的要求是和慣例完全相反,但是蔣公對他信賴有加同意他的建議,他也竭盡自己對軍事深厚的學養,把作戰和建軍做得十分成功。

大維先生的健康不好,大陸淪陷時他有嚴重的腸打結,蔣公要他去美國工作(擔任顧維鈞大使的特別助理),負責向美國爭取美援,順便治病,不久又發生左耳下部腮腺惡性腫瘤,這是極嚴重的癌症,死亡率很高,幸而在紐約哥倫比亞大學醫院內開刀治療成功,但以後他的聽力受影響,而且臉部扭曲,但是他力疾從公,絕不受病魔的影響。

我初識大維先生是一九五○年在臺大傅斯年校長公館,那時我在建國中學讀高中,傅伯母(俞大綵女士)要我中午去她府上用餐,前後二年,此期間大維先生數度返國述職住在傅府,偶然在午餐時見到,我都鞠躬問俞伯伯好,他總是笑瞇瞇地說「這個小孩幾(湘音是很的意思)有禮貌」,但是用餐時不說話,吃完飯後我又鞠躬說俞伯伯我要回去上課了。大維先生是我的同鄉,浙江人,但他的口音是湖南,這個一口湖南國語,我開始的時候很不容易懂,以後慢慢地聽習慣。他比如說,「很好」他一定說「幾好」。大維先生是一個謙謙君子,對於後生晚輩他非常愛護,沒有一點點倚老賣老的情況。以後三十多年因爲工作忙碌,並沒有機會向他問安請益。

我對大維先生的追憶,最重要的是他是一位學者,其次纔是政治家。他老人家走的時候,什麼也沒留下,唯一留下了很多很多的書。我是在晚年大維先生搬到新生南路住時,被他召去好幾次,跟他見面,我看大維先生四面八方全是書,他就坐在書堆中間,牆上、櫃子都是書,地上都是書、桌子都是書。林光美館長告訴我,大維先生的藏書,他都看了,我不曉得他怎麼看的。

在他退休後的三十多年,他終於有了一項嗜好──國劇。他喜愛國劇,因爲其內容都是中華文化的傳統美德忠孝節義,所以他倡導並推廣國劇,希望國人都能有忠孝節義的美德,我們的社會就會是一個祥和的社會。可惜的是,他已離開我們三十年了,他的遺願仍未實現,希望紀念學會的同仁們能繼續努力求其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