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天3份罰單,5人禁賽!威少遭人身攻擊!球員爲何成了球迷的“出氣筒”?

季後賽首輪激戰正酣,NBA也接連開出罰單——只不過是針對球迷的。一天之內,三支球隊對五位球迷進行了禁賽處罰,原因都與他們攻擊球員有關。

尼克斯球迷對着特雷-楊吐口水;76人球迷往拉塞爾-威斯布魯克身上扔爆米花;幾位爵士球迷則對賈-莫蘭特的父母進行了人身攻擊。

這些行爲的惡意程度已經遠超體育道德能夠容忍的下限:吐口水的污穢自不必說,威少當時因爲扭腳退場竟然還遭受如此攻擊;而莫蘭特的父親和母親都分別遭到了“小丑”和“賤貨”的人格侮辱。

三支球隊都發出了道歉聲明,但這依然引發了籃球世界的愕然:難道是因爲疫情封鎖讓球迷憋了太久,纔不約而同在體育比賽裡發泄憤怒嗎?

其實,在經歷了過去一年的停滯、倒退和混亂之後,復工後的體育界都遇到了不同程度的球迷暴力行爲。

去年9月,英冠聯賽的布倫特福德足球俱樂部隊一名季票持有者做出了終身禁賽的處罰,因爲該球迷在社交網絡上發佈了一段用種族詞彙羞辱別隊球迷的視頻。

今年春季MLB開賽後,也發生了數起球迷鬥毆事件,包括休斯敦航天人隊和洛杉磯道奇隊的球迷在看臺上拳擊,芝加哥白襪隊與聖路易斯紅雀隊比賽中數名女觀衆互毆。

NBA季後賽自然是夏季焦點賽事之一,而且NBA允許球迷場邊就坐,給了他們近距離接觸球員的機會(棒球迷和足球迷想打球員也很難),結果集中爆發出球迷攻擊球員的醜聞,無疑給NBA形象帶來了不小的損害。

體育比賽一向腎上腺素橫飛,不管是球迷還是球員,情緒上頭的情況很正常。但這並不能作爲突破道德下限的理由,事實上,體育賽場之所以成爲球迷發泄的“重災區”,是有其更深層原因的。

“球迷”乍看起來是無名無屬性、只有球隊立場的龐大羣體,但只有脫離“集體”回到“個人”,才能理解爲什麼會有人能對他人做出這樣的無理之舉。

在任何一個主場的球迷都會花樣百出的干擾客隊球員,最常見的就是“XX真爛”的口號,比如尼克斯球迷集體對特雷-楊喊出的“去你X的特雷-楊”,還有在字母哥罰球時候齊聲倒計時,或者是跳脫衣舞,打扮成紙杯蛋糕以及拿球星拍過的羞恥照片大肆嘲諷(2010年季後賽期間招呼科比的爵士球迷顯然比攻擊莫蘭特家人的球迷更有創意)。

鬥獸場式的競技氛圍中,球員往往被剝奪了人性,因爲人們想看的是他們的獸性,或者神性。再加上體育商業化的發展,球員離開了賽場也容易被當作商品和籌碼,而非會哭會笑的血肉之軀。

但與剝奪弱勢羣體的人性、將其物化以進行壓迫的社會常規不同,失去了人性的球員可能會贏得球迷的最高尊重——但同一枚硬幣的另一面,就是更加赤裸地羞辱。

就在爵士宣佈處罰三名球迷後不久,有媒體報道稱,2019年3月被爵士禁賽的兩名球迷對爵士和威斯布魯克提起了訴訟

這件事可能不少人還記得,當年威斯布魯克在來猶他客場,被一位“看似白人”的球迷進行了種族羞辱。結果最終被處罰的有兩人,而這兩人現在反告威斯布魯克和爵士誹謗外加精神傷害,要求他們賠償1億美元。

這則荒謬新聞直接引來了憤怒網友的人肉搜索(因爲訴訟文件公開了兩人姓名),結果發現原告之一多次在社交網絡上侮辱威斯布魯克,要他“滾回非洲”,也多次使用“黑鬼”一詞攻擊他人,同時,他也是狂熱的特朗普支持者,曾感謝這位“大統領”爲美國所做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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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A歷史上最惡性的鬥毆是2004年的奧本山事件。但媒體強調的大多是參與打架的球員遭受的處罰,步行者活塞兩支球隊所付出的代價,但很少有人關注奧本山事件的主角之一,那位往阿泰斯特身上扔飲料的球迷到底是誰。

這位球迷叫做約翰-格林,當時39歲,來看這場比賽的時候,他正處於此前一次酒駕定罪的緩刑之中。順便一提,他酒駕被抓過三次,顯然有點酗酒問題。同時,他也有其他犯罪記錄,包括暴力襲擊一位女性(被判三年有期徒刑)、僞造證件以及攜帶私藏武器。

白人犯罪所付出的代價顯然與黑人不同,所以他當天還能正常到奧本山看活塞的一場球。結果因爲攻擊阿泰,他又被判了30天監禁和兩年緩刑,並接受了戒酒治療和憤怒管理。

即便公開事實並不算多,但羞辱威斯布魯克的球迷和攻擊阿泰斯特的格林,顯然是有不少“個人”心理問題的。而無數“個人”的心理問題裹挾在隊蜜情緒裡傾注於球場,也難怪人們會說競技體育是殘酷的了。

2019年總決賽期間,勇士富豪小老闆馬克-斯蒂文斯在場邊推搡凱爾-洛瑞,並數次對他罵娘,最終被禁賽一年、罰款50萬美元。

但這一處理結果還是被批爲雙標,聯盟顯然沒把他當作“普通球迷”來對待。斯蒂文斯雖然發表了一番聲情並茂的道歉,但洛瑞本人只說:“他在那一刻露出了本性,那纔是他真正的樣子。”

而當猛龍奪冠,場外的球隊總裁馬賽-烏傑裡也沒能好好慶祝,他與一位警官起了衝突動手打架。由於一開始警方未能公佈衝突起因,事件一度陷入羅生門式混亂,雙方各執一詞,都提起了訴訟(最終雙雙撤訴)。

一直到去年喬治-弗洛伊德之死點燃了美國的大規模黑人抗議之後,關於烏傑裡爲何動手纔有了更多討論,而結合他本人的數次表態(“但不幸的是,在那一刻,我被提醒了,儘管我付出了所有的努力,取得了這樣的成功,但仍有一些人,包括那些本應保護我們的人,永遠只把我視爲不值得尊重的人”),不難得出結論,那就是烏傑裡遭遇了那位警官的“種族定性”,即便他脖子上掛着內部人員證件,對方也不相信這個西裝革履的黑人有資格走到場上與球員一起慶祝。

這就是體育的理想與現實的醜陋模糊在一起的時刻。

這些襲擊事件與種族問題息息相關,恐怕已經是球員的集體共識。巧合的是,前不久凱里-歐文才諷刺了波士頓球迷對球員的種族歧視,並得到了凱爾特人球員馬庫斯-斯瑪特的附和。但搞笑的是綠軍總裁丹尼-安吉(白人)說他在這裡26年來都沒遇到過這種問題,也沒聽說過有這種事。

現實存在的種種偏見在體育賽場被放大,這再正常不過。除了種族羞辱,性別羞辱也隨處可見,球員因爲女性家人被侮辱而引發暴力事件(不管對球迷還是對彼此)比比皆是,而他們將矛頭對準種族問題而非厭女問題(對"聖女"的崇拜與對"賤婦"的侮辱也是同一枚硬幣的兩面),自然是出於男性立場,不過那已經是另一個議題了。

面對球迷的“不要臉”行爲,最擅長“不給臉”的NBA球星大約就是勒布朗和杜蘭特了。

今年2月,在湖人客場對戰老鷹的比賽中,一共有四位球迷遭驅逐,其中兩位場邊球迷跟勒布朗發生了口角衝突,其中一位女性對勒布朗的辱罵尤其不堪入耳。

但勒布朗相當淡定,他的還擊也夠狠,先是諷刺這兩位球迷“老少配”,是有錢人包養拜金女,然後又在社交網絡上稱她爲“場邊的凱倫”,讓一個嘰嘰喳喳愛挑刺抱怨打種族牌的白人女性形象躍然網上。而後網友順藤摸瓜,發現這位女性的“金主爸爸”曾是特朗普私人莊園的座上賓,於是又開始了一輪網暴,至此勒布朗當然大獲全勝了。

至於杜蘭特,當很多球員忍受不了網暴間歇性退網銷號的時候,他可謂越戰越勇,小號事件之後徹底放飛自我,以在網上跟球迷互噴爲樂,噴到球迷無言以對,實名舉報,反而爲自己引來更多嘲諷和攻擊。

這可謂用魔法打敗魔法了。當然在球場上,他倆基本一直文明守法,幾乎沒捲進過鬥毆,也沒有用什麼過分的言論羞辱過他人(杜蘭特當年被格林當着所有人的面罵“b**ch”,從他臉上就能看出他當時有多麼受傷),這本身已經讓他們成爲稀有物種,也說明了體育文明守則本身需要多大的變革。

不要再讓體育成爲流氓的遮羞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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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人大跌眼鏡的是,阿泰斯特現在已經與格林成了好朋友

他在奧本山事件裡的舉止已經說明,就和格林一樣,他也需要憤怒管理,於是他找了心理醫生。2009年,阿泰斯特主動給格林打電話,向他道歉。雖然不清楚阿泰道歉的初衷是什麼,但兩人之後就時常保持聯絡了。

對此斯蒂芬-傑克遜評價道:“他們是好朋友,我是真不理解。簡直太不可思議了。但羅恩就是這樣的人,你永遠不知道他會做什麼。換作是我,先把我損失的300萬美元還給我,我們再談做朋友的可能吧。”

按阿泰自己的說法,他是作爲“個體”與格林有了人與人之間的聯結。也就是說,兩個曾被侮辱和懲罰的人在試圖努力發掘彼此的人性善面。誰又能說他們錯了呢?

“我不愛記仇”,阿泰說。“人這輩子可比幾杯啤酒砸到你,被禁賽,損失幾千萬美元重要多了。事情是發生了,但我們要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