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年前下葬女友意外現身地鐵　卻用陌生人眼神盯着他看

作者： 潔西卡‧諾爾（Jessica Knoll）譯者：王寶翔摘自：創意市集出版《在他們找到我之前》

精選書摘．

她下葬是五年前的事了，可是賈爾當場就認出她的臉。她站在往上那側的手扶梯，他在往下這側。他上班又遲到了，昨晚又在城市的另一頭狂歡到深夜。兩側手扶梯上都擠滿了人，可是他們經過彼此身邊時，他覺得整個地下鐵好像只有他們倆，有如地球上最後的兩個人。賈爾的第一個衝動是大喊羅莎，在通勤尖峰時的喧囂中聽見她的名字。可是他僵住了，說不出話也做不了任何事，只能看着她慢慢走向倫敦地面。她要去哪裡？她之前到哪去了？他心跳加速，掌心在黑橡膠扶手上冒汗。他又試着喊一次，但她的名字卡在喉頭。她看起來心煩意亂、焦慮、無精打采，以前那頭捲起來的頭髮也剃光了，跟他記憶中的她好不一樣。她的站姿也沒有他記得的那麼挺直，她被一隻老舊帆布揹包壓垮，揹包底下還掛着花朵圖案的帳篷袋。她的衣着也變了，服裝不整且隨意搭配──鬆垮的阿里巴巴長褲跟羊毛上衣──但就算她的影子照在一叢金雀花上，他也認得出來。那雙藍綠眸子在嚴肅眉頭底下左右掃視，嘴脣也惡意地撅起。她回頭看了看手扶梯下方，也許在找人，然後她鑽進上方的通勤人潮。賈爾打量底下的人：有份報紙被暖風掃過，打轉又折起來；有兩個男人鑽過人羣，以自信的沉默權威感推開一條路，他們背後的數位廣告看板有如撲克牌般翻動。

賈爾挫折地看着手扶梯兩側堵住他的遊客，彷彿能用眼神驅散他們似的。倫敦旅遊手冊不是說了，電扶梯要靠右站嗎？然後他打住，想起自己剛從都柏林飛來倫敦時，也搞不太清楚在地風俗。接着他自由了，像個孩子飛快地繞過手扶梯底部重新上樓，這回他選擇兩步並一步衝上中間的樓梯。「羅莎！」他喊，靠近火車站票口閘門。「羅莎！」可是他的聲音不帶說服力，也沒有足夠的信念令任何人回頭。花五年維持信念實在太久了。他衝過擁擠的售票大廳，猜想她可能左轉走去帕丁頓車站大廳。僅僅幾分鐘前，他纔跟在一位渾然不知的通勤者後面溜過閘門；這時離發薪日還有一星期，但這個月他的口袋比平常還空。現在他得如法泡製，跟在一名老人背後，告訴他該把票插進哪裡，然後尾隨對方穿過閘門。拿年輕人的善心掩飾詐欺。他不喜歡這樣，這麼做並不會讓他滿足。他一路跑到車站大廳的中央，停下來按着膝蓋喘氣，頭上就是布魯內爾1樸素的高聳車站拱頂。她到哪去了？

就在這時，他又看見她正走向一號月臺，開往彭贊斯（Penzance）市的火車正要離站。他一邊咒罵一邊道歉，又一邊左右鑽過人羣，試着讓她的帆布揹包留在視線內。他繞過一個賣明信片的亭子時，看見她就在前方，站在頭等車廂旁邊回頭張望（他們以前會在這種小店買明信片，寫上學生的諷刺語後塞進對方宿舍門底下，看誰最厲害）。他也下意識轉身，那兩名男人正走向他們，一人用手指按着耳朵。

賈爾回頭看月臺。一名女警衛吹哨要羅莎遠離火車，但她沒理會尖銳的警告聲，打開沉重的車門後在身後關起來，令毅然的聲響在車站內迴盪。現在輪到他靠近火車。「退後！」警衛又大吼，火車也開始移動。

他跑向門邊，但羅莎已經穿過走道在找座位了，還因爲撞到別人的椅子而道歉。賈爾跟在加速中的火車旁奔跑，看到她將帆布揹包放入頭上的架子，坐在窗邊。她似乎頭一次注意到窗外有人，但坐下來時沒理會，拿起一份別人不要的報紙，瞄了眼行李架。現在火車快到他追不上了，但他邊跑邊用手猛拍車窗。她擡頭，眼睛警覺睜大。那真的是羅莎嗎？

他已經沒法確定了。對方眼裡沒有認出他的神情，看不出認得他的絲毫跡象，顯示不出他們曾是彼此生命中的摯愛。他腳步踉蹌，慢下來用走的，最後停住腳步目送火車遠去。

她在那整段時間裡也回頭盯着他──一位陌生人注視着另一位陌生人。

▼《在他們找到我之前》。（圖／創意市集出版提供）

★本文經創意市集出版授權，摘自《在他們找到我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