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騰思潮：黃強波》以人廢言：馬英九又揹黑鍋

馬英九：兩岸若不想開戰 雙方都要拿出誠意(本報資料照/王英豪攝)

9月2日中正大學通識教育中心新設的「紫荊論壇」邀請前總統馬英九以「兩岸關係與臺灣安全」爲題進行新學年首場論譠，可是這麼一個單純的校園演講卻在特定媒體的片面解讀下變了調，導致「唱和中共」、「吃裡扒外」、「貶低國軍」的罵聲不絕。所幸中正大學有將全程影音上傳至YouTube，我們不妨來看看馬英九到底如何「唱和中共」。

引發熱議的應是演講第1小時第5分起的部分，依據現場簡報畫面，馬英九正在開講「臺灣不安全的三根源」，分別是「美國心有餘而力不足」、「中共蓄勢待發」、「臺灣外鬥也內鬥」。而在「美國心有餘而力不足」下又加註了「人民缺乏意願（支持出兵民調40%以下，排行最低）」，和「軍事能力不足（距離遙遠鞭長莫及、經費不足艦齡老化）」，這兩點說明正是招致最多批評的地方。

例如某新聞臺的下標是「美航母老化不援臺？專家傻眼怒打臉馬英九」，但在演講第1小時第7分，馬英九用語是「美國這些年來對這方面其實比較忽視，她的航母比較老，然後呢，能夠調動的也比較少，真的發生戰爭的時候是滿危險的。」兩者語意顯然存在落差。

雖說美國海軍2017年有新型航母福特級首艦「福特號」加入戰鬥序列，但不要忘了，尼米茲級首艦「尼米茲號」可早在1975年就服役，現已是46歲的阿伯級航艦，軍方正想方設法進行「延壽計劃」，希望能撐到60歲。至於2號艦艾森豪號已44歲、3號艦卡爾文森號也有39歲數了，因此探討美國航空母艦老化的議題並非新鮮事，這是值得討論的。就最近3年來說，美國航母及兩棲突擊艦在臺海只出現五分之一時間（即平均每年2.5個月），南海約四分之一時間（即平均每年3個月）。做爲援臺主力的雷根號每年至少6個月停在日本母港橫須賀休養，因此某報宣稱美軍在臺海周邊「無所不在」的說法，顯然太過浮誇。

此外，細看簡報頁面的副標，有註明「蘇起 / 臺北論壇基金會董事長」，原來「三大根源」並非馬英九獨見而創穫者，乃蘇起於8月22日「國家不安全研討會」發表過的論述，已見諸新聞報導。或許會有人認爲，他們兩人根本是同一掛的，蘇起講的就是馬英九講的。其實蘇起論點系引述澳洲雪梨大學美國研究中心（United States Studies Center at the University of Sydney）於2019年8月出版的研究報告《避免危機：印度太平洋地區的美國戰略、軍事開支和集體防禦》（Averting Crisis: American Strategy, Military Spending and Collective Defence in the Indo-Pacific）。該書篇幅104頁，全文PDF檔可於網路下載，有興趣者自可下載研參。

值得一提的是，該報告發行後，當時臺灣媒體即有報導，例如《新頭殼》「澳智庫警告美印太優勢不再 中國恐速戰速決奪臺灣」專文，提及「美國雖仍然被廣泛視爲世界上最重要的軍事力量，但因爲中東持續戰爭，國防預算緊縮，美方對先進軍事能力的投資不足等綜合影響，已經讓美國武裝部隊弱化。」、「中國已經成功實現空中與海上艦隊的現代化，並大力擴展陸基導彈武器庫，捍衛自己在跨越印度洋與太平洋的戰略水域的利益的能力。」、「澳洲智庫的報告不客氣地批評美國，至今仍抱持『一個過時的超級大國心態』，擔憂華盛頓當局分心，無法及時解決中國的挑戰。」不過從點閱率來看，這些報導並未引起太多關注，更不用說被指控爲「唱和中共」了。

同樣論述，澳洲智庫寫的乏人問津，臺灣媒體報的沒有迴響，唯獨馬英九講的就被亂棒侍候，這算哪招？豈不是患了孔子所言的「以人廢言」毛病：不喜歡馬英九，那他講的一切都不對，哪怕是引經據典。筆者一貫主張，後民主時代的衆聲喧譁是常態，而馬英九既有本事到校開講，就要有本事迴應質疑。 只是若干討論已偏離事實，像是民進黨立委王定宇和綠營側翼粉絲專頁「只是堵藍」都指責馬英九近日有關兩岸談話，如「國軍一天就會投降」是直接看衰臺灣，希望中國快來侵略臺灣。但筆者遍查馬英九這幾年的談話內容，並無此語。 倒是蘇起曾在演講時以美國總統大選出現爭議，紛亂延伸全境爲想定狀況，中共趁美國動盪，無暇他顧之時，突然將在臺灣海峽的大規模軍事演習轉爲軍事行動，因而一日迫降我方。這樣的想定，雖說多少讓人不舒服，但終究只是衆多戰略推演中的一種劇本（scenario），怎會扯到唱衰臺灣？難道只能設定成我方大勝共軍，纔算真愛臺灣嗎？這樣的積非成是和以訛傳訛，不僅無助於建構公共論壇，更無益於維護國防安全，這纔是我們要戒慎恐懼的。

馬英九繼「首戰即終戰」說之後再揹黑鍋，固然冤柱，但未能妥善經營論述，自己也有責任。因此筆者謹參考著名的說服傳播學理「耶魯研究」，在此對他做出建議。首先要「兩面俱呈」，國軍和美國智庫並不乏我方在臺海衝突勝出的推演，日後他在開講相關議題時，務必一併引用進來，這樣至少充滿「臺灣價值」的綠粉或覺青耍嘴砲的難度就變高了。再來，論述要與前參謀總長之類的退役將領或軍事專家聯名發表，因爲藉由其專業性和權威性的加持，可讓訊息的可信度變高，而加強說服力。最後，則是發言時機（timing），因爲在現下的政治氛圍裡，選擇當只烏鴉，只會被視爲危言聳聽，反而討罵。不如扮演喜鵲，多說些讓人開心的事物，纔會受到歡迎。若不能參透此點，那麼身爲一位卸任總統，還是四處遊山玩水，或是回家含飴弄孫去吧！ （作者爲自由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