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於美食，還有專屬夜晚的“人世百態”
《向着宵夜的方向》裡，美食成爲了容納情緒的器皿、講述故事的佈景板。圖爲該片劇照。 製圖：李潔
一把烤得金黃的羊肉串、一碗慢燉細煮的牛肉湯、一鍋入味的雞煲……當食物被冠以“宵夜”的前綴，似乎總令人更垂涎欲滴，這些來自五湖四海、獨具地方特色的美食正是熱播紀錄片《向着宵夜的方向》的主角。自上月底開播以來，這部被觀衆稱作“中國版《深夜食堂》”的紀錄片點擊量已經突破7700萬，網絡評分攀至8.1。
伴隨着當代人社會工作的忙碌和日常作息的推遲，宵夜走進越來越多人的生活，大有與三餐齊名的勢頭。近日由不同機構發佈的夜宵指數，不約而同地指出夜宵已成爲享受型消費，具有巨大潛力。紀錄片也嗅到了這股風潮，《人生一串》《此食此刻》《宵夜江湖》等作品都將鏡頭對準了一天中姍姍來遲的餐食，在這段或獨處或小聚的時光裡，食物不再僅僅是果腹的材料，更像一劑良方、一針治癒劑，撫慰人們忙碌了整日的身心。
提到宵夜，大排檔不得不提，熱炒美食總能以最直接、最熱烈的方式滿足等待被刺激的味蕾。位於杭州的彩虹橋大排檔就是一家營業到深夜的飯店，各類椒鹽菜式是店裡的招牌，無論是鴨頭、豬蹄還是皮皮蝦，經過老闆鄭洪根的翻炒，總能比別家高出一籌——這是《向着宵夜的方向》杭州篇的內容。
《向着宵夜的方向》被稱作是一部微紀錄片，每集控制在九分鐘內，每集僅聚焦一地的一家深夜美食，意在細緻描摹出人物肖像。比如，在杭州篇裡，鏡頭就貼身跟隨着鄭洪根，簡潔卻也明瞭地讓觀衆見證食物誕生背後不爲人知的全過程。午夜12點，當顧客夜宵用完後，鄭洪根新的一天正式開啓了，他開着貨車前往45分鐘車程外的海鮮市場進行第二天的採購。回店裡後，他又忙着清洗、預炸，每個環節都馬虎不得，每天午後一點到四點是老闆休息的唯一時間，這樣的作息他堅持了六年，因爲“東西新不新鮮，客人一吃就吃出來了。”
這就是宵夜的魔力，吸引人的不僅是美食，還有美食背後的用心以及溫暖人情。在哈爾濱，林宏坤開着一家砂鍋小店，店面不大，但客人絡繹不絕。有從初中吃到大學的老主顧，也有慕名而來的食客，必點菜都是豆腐丸子砂鍋和壇肉。不放蔥姜、不放雞蛋、不放澱粉，說起自制的手打豬肉丸子，林宏坤相當驕傲：“這種做法可不多見，在我們這裡絕無僅有。”僅放入秘製調料的丸子與切成條的東北大豆腐放進雞湯和骨湯裡熬煮，一鍋看似普通卻令人百吃不厭的砂鍋便出爐了。另一道招牌菜壇肉與丸子異曲同工，丁香、桂皮、大料一概不放，優質的肉借多年老湯釋放出了最醇厚的香味。
“老爹，來了！”“孩兒，吃啥？”在砂鍋店，每個年輕客人都被熱情的“老爹”林宏坤喚作“孩兒”，久而久之，客人都和他建立了超越主顧的聯繫，不時總想着給對方帶些東西。“在當今的社會，誰跟誰都會心存一定的芥蒂，藉助一個美食，兩個人能將心扉打開，很不容易。”食客的一席話點出宵夜的社交屬性：治癒自身、瞭解他人。
《舌尖上的中國》系列的導演陳曉卿曾說：“人間至味，往往醞釀於人與人之間，最好吃的永遠是人。”要拍好食物，必定不能只拍食物。好比影迷看李安的《食色男女》，看的是鍋瓢碗盞背後的男女慾望和家庭紛亂，人文內核是美食紀錄片的靈魂所在，共通於人類的細膩情感是作品不可或缺的註腳。
如果問是什麼構成一部優質的宵夜紀錄片，答案不再侷限於食物本身，專屬於夜晚的“人世百態”是絕佳的拍攝素材，也是觀衆的既定訴求之一。美食家蔡瀾不諱言：“愛吃的人，享受吃的人，大多數是個性開朗的，的確值得交往。”美食紀錄片的鏡頭總能捕捉到那些“有趣的靈魂”——或許是結束了一天工作的人們卸下了緊繃的弦，夜晚的店面往往多了一份人情味。於是，《向着宵夜的方向》將“人間煙火氣”擺在了與食物同等的位置，美食成爲了容納情緒的器皿、講述故事的佈景板。這也恰恰是該紀錄片最出彩的閃光點。
一個月跑了800餘單，收到工資的外賣騎手、感嘆“想找個南方姑娘共度一生”的小夥、計劃買房卻面臨家人突發疾病的工人、嘴上說着“雖然我們是農民工，對口味還是有要求”的幽默大叔……在深圳有名的工業區華強北，一家小小的雞煲店見證了這些人的喜怒哀愁，他們揹負着類似的生活壓力，卻有着不盡相同的煩惱，睡前藉由一頓稱不上豪華卻足夠豐盛的餐食，人們迎來期待已久休憩和袒露心跡的時刻，歡聲笑語和食物的香氣一道將小店點亮，在黑夜裡閃爍。
“忙了一天吃點吧，總有那火光在照亮着，誰沒有點生活的苦啊，宵夜時跟朋友吐吐槽吧，也曾看到未來的甜吶，無論熬到哪都一口吃下。”就像《向着宵夜的方向》主題曲唱的一樣，既然時鐘的秒針總是不停歇地向前走，不如在一天的末尾畫上一個富有儀式感的句號，讓美好的時光在身體裡多停留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