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燦爛的她》:成爲每個她的光

當明暗相匯,超越親情的羈絆與愛在燦爛的她們之間顯現。無論何時何地,女性之間的互助往往傳遞出強大的情感力量,一如《燦爛的她》透過一個發生在祖孫兩代女性之間的故事想要向觀衆所傳達的感動。春日正盛,跟隨《燦爛的她》導演徐偉一睹創作幕後,在光與影的二重奏中,感受屬於她們的燦爛與溫暖。

冬日漸遠,恰逢難得的暖春和陽光,《燦爛的她》這樣一部以女性互助爲主題的電影悄然進入大衆的視野。電影中惠英紅與劉浩存演繹的別樣祖孫情打動了銀幕前的許多觀衆,伴隨其細膩的影像,傳遞出女性之間超越血脈的羈絆與溫情,在女性主義話題於社交媒體平臺上的討論絡繹不絕的當下,女性如何真正在生活與工作中互幫互助成爲了一個更值得思考的問題,透過這部電影我們是否能尋找到答案?MiniBAZAAR特別對話《燦爛的她》導演徐偉,揭秘電影創作的來龍去脈,探討女性之間情感主題的表達所在。

對談《燦爛的她》導演徐偉

電影《燦爛的她》導演徐偉

Q:是什麼樣的契機讓你決定拍攝《燦爛的她》這樣一部記述人情冷暖的電影?

A:是衆合千澄的老闆亞輝把劇本給了我,因爲我之前拍的兩部電影都是懸疑犯罪類型的,所以對他會給我一部講親情的劇本也很好奇。

他說:導演你先看,這也是一部“懸疑電影”。

哦,我就更好奇了。當一口氣看完劇本後,我被裡麪人物多舛的命運和濃厚的情感深深地打動,也勾起我對奶奶的想念。早已忘記對“懸疑”的執念了,雖然劇本里也確實埋了一個很大的反轉,而也正是這個反轉,讓這部電影已經不僅僅是講訴親情的電影,而是一部超越親情、互相治癒的電影。

Q:《燦爛的她》的故事發生在福建,有着非常濃厚的海邊城市特色,作爲導演,你是如何構思將這樣一個故事落地在福建進行本土化的?

A:小嘉怡要用藍色的蠟筆畫奶奶的頭髮,奶奶就問小嘉怡:“奶奶的頭髮爲什麼是藍色的呢?”小嘉怡笑着回答:“不告訴你。”而這個問題一直到最後關於海的點題才揭曉。福建平潭的海邊很美很有質感,爲故事提供了非常好的視覺基礎,讓角色能真實地生活在裡面。當地漁民質樸的臉、祥和的小鎮、蔚藍的大海、石頭堆砌的房子、岩石上的薔薇……這些元素不僅幫助電影奠定了現實主義的基調,完成了人物的刻畫,更是注入了浪漫的色彩。

Q:影片中隨着故事的發展,我們在人物身上能看到大海、藍色、光與暗等豐富的抽象元素的堆疊,你是如何構思用虛擬元素來豐富真實人物的?

A:嘉怡一開始處在黑暗中,卓老師通過繪畫來啓發嘉怡:不能只看到陰影,要看到光。而大海可以包容一切,奶奶的愛就如同大海一般廣闊無邊,所以很多重要的劇情不是發生在海邊,就是在大海上。比如奶奶帶着嘉怡去祭奠父親,見到海豚那場戲。奶奶對嘉怡說:不要跟過去較勁。這時陽光穿過雲層投下一束光,海面波光粼粼,恰如其分地展現了嘉怡再次振作起來的心情。這些設計都在朝着一個方向努力,就是希望人物的塑造有豐富的層次,能更準確地展現人物心理。

Q:影片中間部分帶給觀衆一種聚焦於生活的青春片的觀感,和後續反轉後的劇情形成了巨大的反差,顛覆了觀衆的觀影期待,這算是這部電影“反類型”的所在嗎?

A:我自己的理解可能還不太算是“反類型”。這是一個現實主義電影,但有一些類型片元素。

比如兩個女孩跳樓一路逃跑,嘉怡跟壞人扭打在一起,這些段落節奏很快,也讓人感覺很緊張,有動作的元素。嘉怡在校園裡的戲可能有一點青春片的元素,奶奶跟小混混喝酒的戲處理又有點喜劇感,但這些都是現實主義基調上的多元色彩而已,爲了讓電影的敘事獲得張弛有度的節奏。後續劇情確實給了觀衆一個很大的“反轉”,但它是爲整個電影主題的表達服務的,我相信世界上有超越血緣的親情,這很珍貴,也很值得通過一部電影去表現。

Q:影片中圍繞奶奶與嘉怡這兩個角色身上光與暗概念的交替,我們可以看到人物和特定場景的緊密貼合(嘉怡與陰暗潮溼的城市,奶奶和陽光明媚的海岸)形成了鮮明的視覺分化,對此你能給我們分享一下是如何從技術層面構思的嗎?

A:這是一開始劇本里面就有的設計,奶奶就是嘉怡的光,她努力地把嘉怡從黑暗中拉出來,用愛去填補嘉怡。但是要轉化成影像,還是要具體去分析和構思怎樣更準確地呈現。嘉怡前期在黑暗的世界裡,就以夜景戲居多,因爲夜景更容易營造氣氛,更容易在技術上被掌控。所以我們看到嘉怡被打,被威脅直播,到決定逃跑那一大場戲,其實從選景、氛圍的營造、鏡頭的設計,包括人物造型,都朝着相對暗黑的概念去設計,以體現嘉怡的困境。而嘉怡跟奶奶相遇後,也有個層次的變化,慢慢地整個畫面越來越陽光,越來越溫暖。比如海邊嘉怡給奶奶抹防曬霜,嘉怡跟奶奶做飯時暖色的陽光照進廚房,她們開心地切菜、煎雞蛋……這些都將光的概念強烈體現出來。

當然,隨着劇情的發展,光與暗的概念也在交替出現,因爲黑暗總想把嘉怡拉回去,嘉怡的親生父親的出現,氣氛立刻回到大雨暗黑的場景中。電影最後,斯然將奶奶的屋子畫滿了薔薇,我也是要求一定要等到一個黃昏來拍攝。但其實很難,海邊天氣變幻莫測,果然拍的那天是個陰天。但也許是上天眷顧,最後時刻太陽像約定好般出現了,將光灑在斯然的臉上……

Q:影片有大量的時間都在記錄嘉怡和奶奶的日常生活,這是否你想用真實感來避免刻意的煽情、催淚的一種方式?

A:我更願意用敘事策略這個角度來解釋。這些看似日常的“生活片段”其實都在推動劇情往前發展。奶奶和嘉怡的情感也是在這些日常生活中慢慢發展起來的。嘉怡感受到了奶奶濃烈的愛,感受到老師的良苦用心,感受到親戚和村民對她的幫助,她纔開始慢慢打開了心扉……包括後面情感戲的處理方式,都是統一在比較寫實的美學框架裡,沒使用過於花哨的技巧。因爲演員塑造的角色是否真誠,他們的情感流露是否真摯,是打動觀衆的前提。一旦觀衆相信了片中的人物,跟人物有了共鳴,把自己的情感投射到了人物身上就不會覺得刻意,而流下眼淚是發自內心的感受。

Q:影片在後半段通過外部事件,將奶奶和嘉怡兩個角色的處境對換,是否試圖呈現出一種女性的共同處境,以點題“燦爛的她”?

A:沒錯。這是影片一個非常重要的表達。

當斯然找到了阿爾茲海默症的奶奶時,她陪着奶奶走完了生命最後的旅程,而之前的很多細節也在這裡一一對應。

斯然給奶奶洗腳,我們刻意保持了以前奶奶給小嘉怡洗腳一摸一樣的機位和構圖。奶奶將藍色的顏料當成防曬霜塗在自己和斯然的臉上,是因爲她記得嘉怡曾給她塗抹過,但她已經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誰。這些前後呼應的細節,是將互相救贖和治癒的主題更清楚地表達出來。

Q:影片中奶奶海邊的小屋作爲最重要的敘事場景,借美術和道具傳遞出豐富的信息,能和我們分享一下在實際拍攝過程中搭建這個場景的構思嗎?

A:小屋最後成了一塊畫布,薔薇花開滿整面牆壁,是一種很浪漫的寓意:歷經風雨,終將燦爛。那棟石頭小屋在海邊很多年了,面朝大海,背靠青山,有很好的場景關係。看見它就覺得這是奶奶的家,

但小屋很舊了,空間也不符合我們劇本的要求。所以美術部門做了很多設計,內景都是重新設計搭建出來的。

我們將本來空空的大廳,用玻璃窗分隔成奶奶的臥室和客廳,爲調度留出了足夠的空間,同時也可以將很多戲合理地安排在這裡去發生。他們收集了很多老道具,漁民常用的工具陳設在家裡,非常有質感和年代感,一看就是奶奶那個年齡纔會用的東西。當然這一切都是爲了讓演員能“活”在裡面,讓你毫不懷疑它的真實性。也是我一再提及的現實主義的基調,決定了它的風格。

Q:作爲一名青年導演,你這次和惠英紅這樣一位經驗豐富的演員合作,在現場是如何溝通的?

A:電影中有很多表演上的細節。比如奶奶得了阿爾茲海默症後,已經不記得嘉怡了,但卻記得給狗狗菠菜喂吃的。還有在廚房奶奶突然就站了起來到處找錢。

這些細節劇本上沒有,是紅姐自己加進去的。她母親也是一個阿爾茲海默症患者,紅姐給了我很大的信任,纔會把自己最深處的記憶放到了角色身上,將奶奶人生階段的各個層次都塑造得非常動人。

而我臨時也會有很多的想法,比如奶奶在市場分發尋人啓事那場戲,我想加一個她把傳單給了貨車司機請他們帶到其他城市貼一貼的鏡頭。斯然被抓以後奶奶一個人在海邊補漁網的鏡頭,包括前後兩次洗腳的鏡頭……每次我一說紅姐馬上就明白這些鏡頭想表達的意思。現場的每場戲,有時候大家也會有不同的理解,但我們總能很快找到一個最適合的方式去呈現,也是因爲溝通很順暢,創作氛圍特別好,纔會有那麼多的火花碰撞出來。

Q:你希望觀衆們在《燦爛的她》中看到什麼?

A:希望所有觀衆成爲燦爛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