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汀城裡故事多(我與一座城)

長汀夜景。   影像中國

福建長汀的地名由來,有兩種說法。一種說,城中江水向南流,南方屬丁位丁水爲“汀”。另一種說法,“汀”爲水邊平地,“長汀”即爲“水邊長條形平地”。不管源於何種說法,“長汀”這個名字都帶給人一種美感

十一年前,我從寧德市柘榮縣調任龍巖市長汀縣。初來乍到,縣政府辦的同志帶我去認識這座還很陌生的小城。長汀縣城大小景點遍佈,但革命舊址很集中。這些革命舊址往往是一座座古建築,就安靜地待在你的身邊,一轉角,就遇見。

汀江河畔的客家府第辛耕別墅,1929年3月14日,紅四軍首次進入長汀城,毛澤東同志、朱德同志居住於此。3月20日,毛澤東同志在辛耕別墅召開紅四軍前委擴大會議,做出以贛南閩西二十餘縣爲範圍,建立中央革命根據地的決定。

坐落於長汀城東大街上的長汀紅軍被服廠舊址,門臉不大,磚石依舊,第一批紅軍軍裝就是在這裡生產的。繼被服廠之後,一批批軍需爲主、兼顧民用的工廠,如雨後春筍般在這片土地上破土拔節。在長汀就有紅軍被服廠、印刷廠、中華織布廠、紅軍斗笠廠等15家。

位於長汀南大門中復村,是“紅九軍團長征出發地”。1934年9月30日,紅九軍團從這裡踏上遠征路。村裡講解員鐘鳴上輩中有六位紅軍烈士。鐘鳴從六七年前開始自願當起講解員,滿懷激情地向遊客講述長征出發地和松毛嶺保衛戰故事。他常常一天接待好幾批客人,大前年的一天,老鍾講解完後突然暈倒在路邊。他的兒子因此辭去在廈門的工作,回家和老父親一起成爲紅色歷史講解的“父子兵”。有人問小鐘:“如果不是擔心父親的身體,你會回來嗎?”他回答:“如果僅僅是擔心父親身體,我可以接他去廈門養老。我是覺得父親做的事情很有意義,所以想回來跟着父親一起幹。”

老鍾掛在嘴邊的故事很多,他愛講村裡的紅軍橋,“六子當兵”的故事就發生在那裡。羅云然老人六個兒子全部送去當紅軍,全部犧牲在了戰場上。老人不識字,給兒子取名字,就把夫婦雙方的姓合一起,然後從一排到六:羅馬一、羅馬二……羅馬六。他先送了三個兒子去,都犧牲了。又把後三個全送到紅軍橋上。徵兵的幹部愣住了,含淚苦勸他留下一個養老。老人硬推兒子們過去:“如果不是紅軍來了,我的兒子恐怕一個個都會餓死。咱窮苦人還不懂得是誰給的活路?夠命也要回報的,都當紅軍去。”

夠命,是本地方言,意思是以命報答。夠命的,是真漢子,八九十年前的老羅是,現在的老鍾父子也是。

汀江邊古城牆上曾有一副對聯,我印象很深:“唐宋元明清皆謂金甌重鎮,州郡路府縣均稱華夏名城。”從唐代開始,長汀一直是汀州治所所在地。革命年代,這裡成爲中央蘇區經濟中心。

有天週末逛街,我在店頭街遇見古城牆修復協會的老曹,兩人一起登上惠吉門城樓。放眼望去,城牆與遠處的臥龍山連成一片,蜿蜒綿長。老曹說,原先城牆坍毀得所剩無幾,後來,遊炳章等三十多位退休老人成立了古城牆修復協會,多方動員,籌集資金,按方誌書記載的古代城牆的規格和方法修復城牆。

“修城牆,不是我們幾十個老頭子自己的事,是全縣人民的大事。我當時負責宣傳,一班老頭子,帶飯淘茶(長汀土話,意爲“自帶乾糧茶水”),鍥而不捨,一步一個腳印,宣傳修復城牆的意義。終於感動並帶動了衆多市民,凝聚了力量,做成了這件事。”

“遊炳章當時常說一句話:如果我們不修起來,下一代人就忘了,城牆就沒了。”正是衆多老遊、老曹這樣執着的老人,在縣裡的支持引領下,一木一石地造,一磚一瓦地壘,揮汗如雨修復起近三千米長的明清城牆。

今日長汀,縣城面積較之我剛來時擴大了不少。前幾年動車開通,從長汀去北京上海,赴廣深港澳,就在一日之內。紡織工業園、稀土工業園、醫療器械產業園……井然有序排佈於古城之外。青山如黛,綠水盈盈,已是國家生態文明建設示範縣的長汀,鉚着“滴水穿石、人一我十”的勁兒,朝着生態文明樣板縣的方向踏實前進。碧空之下,“一江兩岸”古汀州景區即將建成,巍巍古城牆、滔滔汀江水展開臂膀,緊緊擁抱着這座英雄而美麗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