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遊課-飲鴆

海子〈七月不遠〉裡自況:「我就是那個情種:詩中吟唱的野花天堂的馬肚子裡唯一含毒的野花」,因爲含毒,甜美的劇痛,因爲激情不可抗拒,他從深紫的胸膛發出撕開夜色般的叫喊:「青海湖 請熄滅我的愛情!」

陳育虹的詩〈如果遇到〉說,「如果遇到/在昨天,更早的昨天/在一首南傳的歌/你會走開,或停頓/遲疑/像車燈前的鹿,像現在」,其實那頭鹿早已被光暈迷眩,白駒過隙豈有遲疑的餘裕,正是在那樣的瞬刻裡,於天上看見深淵

海子詩激越,而陳育虹詩沉靜,卻同樣指向愛情中人正言若反的情態。在壓抑與違心中,延長犧牲與溺水的快感。這正是最強的情詩,唯一的路徑詩人也許力陳離開與放棄的理由,考慮時間長達十個世紀,推翻它卻只需要一秒鐘。戀人們幡然悔悟,是最虔誠的自白者。然而他們悔悟的是唯有誠實回到激情的支配下才是正途,他們向自己與對方告解,如同《地下室手記》裡的主角,「我有病」,因爲我過度了,僭越了,「我是一個心懷惡意的人」,事實是我懇求愛情之惡,鋼鐵是怎樣煉成的,柴薪是怎樣成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