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演手記】楊雅喆《血觀音》 和攝影師一起看A片

圖文/鏡週刊

《血觀音》前制期第一件事情就是和攝影師看A片。

本片攝影師陳克勤第一次見面吃飯時,飯菜都還沒有上桌,他便像是個好學生一樣打開了筆記本:「導演,劇本我看了兩三次,我覺得…」

「別討論劇本,你最近有空吧?」

「是的…」年輕的攝影師最好欺負了。

「那我們一起看A片吧!」

「啊?」力爭上游的年輕人就是這樣捲入複雜的演藝圈的。

會有這樣奇怪的邀約是因爲電影剛開場就是一女戰二男在溫室中的性愛戲(不是牀戲,因爲根本就沒有牀),既然《血觀音》是一部以女性爲主的影片,這場戲自然要從女性對於性愛感覺開始思考。

我忽然想起大學的時候教傳播理論的老師在某堂課播放了女性觀衆成人片,我想對於男性攝影師來說,怎麼樣更貼近女性視角,女性觀衆專用的女性A片就是一個啓蒙的開始。

於是我花錢訂購了女性A片網站一個月的會期,那些斷斷續續lag的影像透過海底電纜從北歐傳過來…

果不其然,「好無聊啊!」攝影師說「半個小時左右一片,結果最少有15到20分鐘都在前戲…」

一樣是A片,主流的男性A片是場肉搏戰,女性A片留着讓觀衆腦補的鏡頭特別多,溫暖的陽光啦,主角青筋爆起的小腿臀部啦,在在的讓攝影師打呵欠。

「可是我們就是要拍成這樣纔對。」

「喔,沒問題。」攝影師說。

《血觀音》的女性視角的旅程從此開始。

再來是美術組

還沒走到美術組辦公室就聽見裡面的組員們的吱吱喳喳:「去跟導演講啦,道具的素描男體不要畫腿毛啦,很惡!」美術組就是一羣嘴砲很強,意見很多,但是跟導演溝通就像老鼠看見貓的一羣人。

認真跟組員們討論性愛戲的道具時,卻換來一片沉默,最後他們推派了挺着大肚子的美術組頭來溝通:「導演,大家都覺得吊牀很惡耶!」

「可是溫室裡面沒有牀啊!」

「但吊牀女生躺在上面很像做內診…」即將當媽的人跟那些女孩不同,講話比較直接。

「不管,我要吊牀。」不然我們只剩下地板動作可以拍了。「而且,主角就是個在愛的路上一再失落,自我放棄的女人,吸毒嗑藥喝酒只想享受性愛,除非你們想到更好的東西」

其實,我的想法是,視覺也不過是開啓溝通的第一步,組員們更應該進入《血觀音》裡棠家女人們的思考邏輯纔是,所以前制期也在組員各種不斷互婊的婊話練習中過去,到了開鏡拍攝時,也很少人把我當作老虎了。

農曆年剛過,便上陽明山拍攝那場「夏日午後充滿熱帶植物與陽光的溫室性愛戲」,美術組員穿着羽絨衣拉着吊牀。「導演,我剛剛試過了喔!這個高度剛好。」他邀功的說:「男主角甚至可以透過這個吊牀的洞那個那個,唯一的問題可能會是卡卡的。」

「卡卡的?你的有吊牀的洞這麼大嗎?」我越來越緊張男女主角可能會受不了陽明山上早春的溫度,「你最好…正經一點…」看見民宿主人進來溫室打探進度更令人緊張了,因爲製片只有輕描淡寫的說這是女主角的溫室,「她都在裡面畫畫,看書之類,是個藝術家。」

然後進這個景,第一場戲就是3P性愛戲。

支開了屋主,幸虧挑的男主角陳武康施名帥都是舞者出身,對於身體的裸露比較大方,吳可熙也老早就知道鏡位、姿勢,反倒是我開始慌慌張張。

因爲各種走光穿幫,使得拍攝的進度越來越慢,老天爺給的美麗自然光也一點一點開始消失

組員們的臉越來越臭,補妝、換道具,沒有人享受到任何一點福利,爲了閃避某些器官,我們得更動原先的計劃與分鏡。這時候就應該佩服真正拍A片、以肉身普渡衆生的色情工業從業人員了,因爲我們拍了5、6個小時,結果也才那幾個鏡頭,眼看當初的雄心壯志就要消失無蹤。

不行,我絕對不能違背當初拍這場戲的設計,要跟女性視角的情慾有關。

「攝影師,下一個鏡頭麻煩你從男主角正在出力的小腿一路拍到臀部然後停一下…」

「OK」

可是拍攝時,攝影師就像是看到鬼一樣,看到男演員的臀部就快速的把鏡頭搖走了。

「ㄟ,攝影師,你早泄嗎?怎麼每次都那麼快就搖走?」

「我有停一下啊!」

「不是啦,你要凝視男性身體的魅力啦!」

不斷給攝影師NG,本場拍攝結束時他也一肚子氣了。

「導演,我跟你說,現在我是年紀比較小。」他笑笑婊婊的提出抗議,「可是你會老,我會長大啊!」

「喔。」身爲長輩的我就是要有慈祥和藹的笑容,「可是沒有才華就是大了也還是沒有啊!…放飯了,別餓着了啊!」

整個劇組註定要用婊話貫穿《血觀音》的整個拍攝期了,最終的心願是要讓大家拍完後都由內而外成爲自自冉冉的婊子。

如今,心願成功。

淡江大學大衆傳播系畢業。曾任廣告製片公司企劃動畫公司編劇,作品範疇多樣,包含舞臺劇、紀錄片、單元劇、連續劇、MV、廣告與電影,小說作品《藍色大門》曾獲誠品讀者票選最愛小說前50名。

2008年初次挑戰大銀幕長片作品《囧男孩》,創下全臺3,600萬的票房紀錄,不僅是當年國片票房第2名,亦榮獲臺北電影節最佳導演與金馬獎最佳女配角等多項大獎。2012年的第二部長片《女朋友。男朋友》不僅票房再上一層樓,更讓張孝全桂綸鎂分獲臺北電影節與金馬獎最佳男、女主角大獎,確立人物刻畫細膩的導演風格。2017年的《血觀音》入圍金馬獎最佳劇情片、導演、女主角等七項大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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