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劫與新生─從互道「恭喜」開始

(圖/達志影像

2020年必然是歷史得重重寫上一筆的一年,新冠肺炎的出現讓自大的當代文明暴露出它的脆弱性來,原來,全球化固然讓人類緊密相連,但蝴蝶效應也相對容易產生,更何況,新冠肺炎還不是蝴蝶。

全球文明的脆弱性暴露,各別文明的位置重新洗牌,這小小病毒有可能改變未來世界秩序,印證了文明的興衰許多時候更來自「大自然」的客觀能量,《讀者文摘》過去有本書叫《氣候與歷史》,就指明許多我們以爲人們主體改變的歷史轉折,實際正導因於人類無法主導的氣候改變。

2020年,農曆歲次是庚子年,庚子年在中國有諸多大事:1840年的鴉片戰爭、1900年的「庚子拳亂」,還有1960年長達3年的大饑荒。這些都使得許多人相信庚子厄運乃在劫難逃,就期待它能趕快過去。

真說渡過庚子年這劫,時間的節點當然是辛丑年的春節。而也的確,所謂過年,原始的意義就在「渡劫」。年,相傳是年獸,危害生民,過年,就在過此「年劫」,據說放鞭炮最先也是爲了嚇跑年獸,並非因慶祝渡劫興高采烈而做。

就像許多久遠的傳統其原始面貌已模糊般,後世的過年,「迎新」的意義已大於「渡劫」,但雖說如此,原始的年意只是由顯而隱,許多過年的習俗都還指向這「渡劫」的年意。

正因「渡劫」,過年乃須闔家團圓。若只着眼於「迎新」,並不必然須全員到齊,但慶賀「渡劫」,全家團圓就代表着真正的新生與幸福,所以即便到今天資訊這樣發達的時代,人們可以用各種電子載體視訊大陸春運仍成爲全球最大的人口移動,因爲再如何視訊,也抵不過真實的團聚,抵不過圍爐帶來的溫馨

人是羣居動物,因羣居而有文明,也因羣居而能渡過劫難,而這羣居,最先天、最核心、也最不可分的正是家,能與家人在一起,就有力量,就能新生。我曾在新疆喀什,問「足浴店」的河南姑娘,過年回家要坐多久的火車,當時還沒高鐵,她的回答是兩天一夜,但即便需兩天一夜,只在家過個3、5天就得趕回,她一樣也要回家。

正是這渡劫、新生、家、團圓,對中國這宗族文明有其不可替代的意義,使得即便家人隨時都能相聚的臺灣,到了過年,絕大多數的人明知公路塞車、火車一票難求,仍會兼程回老家,在與家人團圓中獲得一份船隻回港的安歇,以及重新出發的能量。

說重新出發,即便不從渡劫着眼,過年這一年之始的重新出發也蘊含着儀式」的深刻意義。儀式,是人類在特殊時空下的特殊作爲,由此特殊作爲生命乃能順利進入另一階段。而與生命成長相關的重要儀式主要分爲生命儀禮與歲時祭儀前者如出生、及笄、弱冠、結婚、辭世的儀式,都與生命階段的推移有關,每樣基本一生就只一次;後者是在一段時間內循環出現的節日,如春節、元宵、端午、中秋等,由此而提醒人們歲時之間的進退。而在歲時祭儀中,作爲紀元標記的春節既開一年之始,自然成爲一年中最重要的節日。

的確,先不說大陸,即便在「去中國化」已甚囂塵上的臺灣,要讓大家選一年中最重要的節日,無疑地也仍是春節,這也說明了無論政治如何紛擾,那文化的根纔是與生命真正相連的。

過春節,過去強調穿新衣、戴新帽,這樣強調,一來固因於過去物資缺乏,但更在表「新生」,現在富裕了,這種強調少了,有一樣卻沒改變,那就是過年還是強調要「說好話」。

好話在人與人間溫潤促合,由此來年善緣就多,行事就順,個人如此,社會如此,大到兩岸也一樣,在這兩岸共有的春節時分,如果彼此能向對方說些好話,即便只是一句「恭喜」,說不定就是反轉運勢的開始。

作者爲文化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