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網風向》創造歷史!吳弭爲何能成爲波士頓首位華裔女市長?(李媚玲)

吳弭(Michelle Wu)成爲波士頓首位女性及有色人種市長。(圖/路透社)

當地時間11月16日,36歲的華裔女性吳弭(Michelle Wu)宣誓就職波士頓市長,成爲該市史上首位亞裔女市長,也終結了波士頓200年來由白人男性主導政壇的局面。全家一同參與就職儀式,吳弭的恩師美國聯邦參議員伊麗莎白•沃倫也到場見證。

核心提示:

1. 作爲一個臺灣移民家庭的後代,生長在較爲強勢的家庭,照顧有精神問題的媽媽和年幼的兄妹,吳弭很早就感受到一種超越同輩人的無助和壓力。

2. 曾擔任哈佛法學院教授的美國民主黨馬薩諸塞州女參議員伊麗莎白•沃倫(Elizabeth Warren)認爲「吳弭是家人」,她「才華橫溢,令人恐懼」。

3. 波士頓市議會中已經存在的女性和少數族裔議員數量爲女市長的誕生提供了數量龐大的候選人團體,多樣化的政治環境爲吳弭競選成功提供了土壤。

在這次歷史性的競選中,吳弭在波士頓傳統的權力中心缺乏盟友,作爲一名亞裔、女性、移民後代、年輕的母親, 她沒有任何政治背景和根基,甚至不是波士頓土生土長的市民,吳弭是如何成功贏得選民的投票,並創造這一歷史性轉變的?

一、「他們曾經一直是,未來也許會是,但絕不是今晚。」

吳弭(Michele Wu)4歲和6歲的兒子們有些困惑。2021年9月,他們的母親將與另一個阿拉伯裔女性候選人Essaibi George競選波士頓市市長的職位。而在吳弭工作的波士頓市議會的13個議員席位中,有8位是女性。

「媽媽,男孩兒也可以競選波士頓市長嗎?」男孩們問吳弭。

「他們曾經一直是(市長),未來也許會是,但絕不是今晚。」美國當地時間11月2日晚,吳弭在自己獲勝後的當選演講中用這樣的方式迴應她的兩個小兒子,「因爲今天,波士頓的選民們把選票投給了你們的媽媽。」她說。今年36歲的吳弭穿着一件紅色的連衣裙,臉上溢滿笑容,被現場支持者的歡呼聲所淹沒。

她是這座城市成立近200年來的首位女性、首位亞裔和首位非白人市長。

在做波士頓市議員時,吳弭經常帶着兩個孩子去工作,她推着嬰兒車去搭地鐵,然後在開會的時候,她一邊站着參與討論,一邊顛着懷中的嬰兒,哄孩子入睡。她會在和下屬討論的時候藉由哺乳巾的遮掩來哺乳。

即使是在這次歷史性的競選中,10月份的一天早上,記者們在位於Jamaica Plain的競選總部中看到吳弭在辦公室中奔跑着,追逐她年幼的兩個孩子中的一個,滿地是爆米花,一個紙杯子被在空中扔來扔去。由於某種「情緒問題」,小傢伙們今天沒有去學校,吳弭和丈夫不得不各自分頭帶着他們去上班。

眼前這一幕提醒着人們,無論如何,下個月即將誕生的波士頓下一任市長將是一位母親,史上首次。

「我每天早上醒來,始終不敢相信自己踏上了這條公共服務的從政之路,」吳弭在10月中旬的一次採訪中說,「我是一個臺灣移民家庭的後代,從小成長在一個父母很強勢的家庭,可是打開門,面對外面的世界,我需要爲他們作翻譯,我在照顧自己有精神問題的媽媽和年幼的兄妹時深刻地體會到,整個社會系統在幫助這些家庭時有多麼無力。」

在一個傳統的中式家庭中長大,吳弭從小就不鼓勵在公共場合談論自己或對抗任何人。像每一箇中式背景中長大的女孩,吳弭也不例外地被父母教育要「很乖」,「意思就是要聽話,服從別人的意願。」她對媒體說。

就連吳弭都認爲自己不具備那些通常與政治家相關的特徵。「我不具備那些(政客該有的)東西,」吳說:「(自己)個子不高,不是男性,不怒氣逼人(強勢),也不大聲。」

二、要幫助那些「沒有被看見的人」

雖然亞裔是美國人數增長最快的選民羣體,但亞裔候選人在大城市的競選中並不佔優勢。根據亞太裔國會研究所(Asian Pacific American Institute for Congressional Studies)的數據,在全美100座大型城市中,有六座城市的市長是亞裔,而這些城市全都位於加州或得州。

吳弭的競選議程聽起來像一個激進的願望清單:普及學前教育、負擔得起的兒童保育和免費公共交通。她的綠色新政不僅包括種更多的樹和推廣電動校車,還包括消除貧困和縮小種族貧富差距。

在這次歷史性的競選中,有人曾提醒吳弭,她在波士頓傳統的權力中心缺乏盟友,即時是處理日常事務中也會遇到阻力的。然而,吳弭說,自己已經做好了戰鬥的準備,她的人生經歷迫使她選擇走這條充滿風險的道路。

在自己的競選演講中,吳弭不斷地提到要幫助那些「沒有被看見的人」,「他們很重要,有很多和我當時境遇一樣的人,在絕望的處境中掙扎。」她說。

作爲一名亞裔、女性、移民後代、年輕的母親,她沒有任何政治背景和根基,甚至不是波士頓土生土長的市民,吳弭是如何成功贏得選民的投票,並創造這一歷史性轉變的?

「她才華橫溢,令人恐懼」,當回憶起這位坐在前排的聰明學生時,曾擔任哈佛法學院教授的美國民主黨馬薩諸塞州女參議員伊麗莎白•沃倫(Elizabeth Warren)這樣描述,她同時也是2020年美國總統大選熱門候選人之一,是美國政界自由派的重要代表人物之一。

當時在哈佛教授合同法的沃倫還記得吳弭在法學院的第一個學期來她辦公室的情形。吳弭是來爲一些學業上的不足之處道歉的,但沃倫並沒注意到她有任何問題。「她覺得自己沒有盡力,希望我明白,她沒有任何不尊重我的意思,」沃倫回憶說。她們促膝長談,吳弭講了自己爲何會照顧母親和妹妹生活的經歷。沃倫聽完驚歎不已。「吳弭在法學院所做的事,我在25年的教學生涯中從未見其他學生做過。」她說。

這成了吳弭和沃倫之間密切往來的開始,沃倫後來成了馬薩諸塞州的進步派領袖。今年夏天,當被問及爲什麼會支持吳弭而不是其他進步派人士時,沃倫的回答很簡單:「吳弭是家人。」

三、「受夠了政府」,放棄了寫好的人生劇本

2003年,吳弭進入哈佛大學,就讀經濟系本科。課餘時間,她會去波士頓的中國城爲那裡的人上公民課程。

吳弭來自臺灣的父母認爲政治是腐敗而高風險的職業。他們希望吳弭學醫,按照她們的說法,「通過一連串考試拿到各種學位,過上安穩幸福的生活。」當她按照父母畢生所願進入哈佛大學,吳弭都不知道自己算是共和黨還是民主黨。

在哈佛大學就讀期間,一場家庭危機悄然向剛剛成年的吳弭襲來。

吳弭的父親是一位化學工程師,被伊利諾伊理工大學(Illinois Institute of Technology)錄取爲研究生。吳弭在芝加哥郊區讀高中時,父親就與她一家人分居了,最終她的父母離了婚。她住在郊區的母親離羣索居,行爲開始出現異常,對着電視大喊大叫,並撥打911報告詭異的威脅。

當剛畢業的吳弭在波士頓諮詢公司(Boston Consulting Group)做起了一份前途無量的工作時,她的妹妹謝瑞爾•吳打電話說,「我們需要你回家,馬上。」

吳弭急忙趕回家,被母親的病情震驚了。她發現母親拿着行李箱站在雨中,確信會有一名司機來接她參加秘密會議。她仔細端詳女兒的面孔,尋找她不是機器人的證據。「你不再是我的女兒,我也不是你的母親。」母親對吳弭說。

吳弭把這段時期視爲她人生的十字路口,在那裡,年輕的她不得不放棄了父母替她寫好的人生劇本,擔起了支撐家庭的重任。

她的母親後來被診斷爲遲發性精神分裂症。那段時間,吳弭的生活的重心就是生存下去,每一個小時每一天都很難熬。她說自己有一整年裡,幾乎每天都會哭泣。她試着開始經營一家茶館,售賣茶飲和文具,同時還要爭取學校補助以幫助妹妹們完成學業,並讓母親得到精神治療。

這段照顧家人的經歷讓吳弭在政府的不同部門之間奔波,也體會到了政府的官僚主義。她說自己「受夠了政府」。

當生活穩定下來之後,她又一次回到了波士頓,回到了哈佛大學,開始攻讀法學博士。在法學院,吳弭開始擴大她在政府部門的人脈。在波士頓市政廳擔任法律研究員期間,她爲餐館設計了一套簡化的許可程序,並啓動了一個餐飲卡車項目,引起了時任市長托馬斯•M•梅尼諾(Thomas M. Menino)的興趣。

2012 年法學院畢業後,吳弭與後來成了波士頓銀行家的康納•佩瓦爾斯基 (Conor Pewarski) 結婚。

2012年,在沃倫競選參議員的競選活動中,吳弭爲她拉票,通過上門拜訪和打電話來爭取女性、少數族裔、退伍軍人、同性戀者等常常被忽視的羣體的選票。

前市議員約翰•康諾利(John Connolly)稱讚吳弭「對實地政治有着非凡的、天才般的理解」,她「對波士頓的邊邊角角有着過目不忘的記憶」。「她可以準確告訴你阿爾巴尼亞人在羅斯林戴爾(波士頓的一個主要居民區)的六個社交場所。」康諾利說。

沃倫的競選結束幾個月後,吳弭決定競選波士頓的市議員。她使用了爲沃倫拉票時的經驗,挨家挨戶地登門拜訪,不斷地解釋自己的競選理念,持續地關注那些被忽視族羣的利益。她的理念是讓更多的家庭接觸到這座城市的各種各樣的機會,最後,她得到了約六萬張票,是當選者中得票第二高的。

有報導認爲,這一次的成功爲她今後在波士頓的政治生涯奠定了基礎。吳弭在 2013 年贏得了波士頓市議會的一個普通席位,這是首位在波士頓市議會任職的亞裔美國人,當時波士頓議會已經有一位黑人女性Ayanna Pressley擔任議員。

2016年,吳成爲第一位擔波士頓市議會議長的亞裔美國人。她曾三度贏得議長職位,並在最近兩次選舉中獲得最高票數。

市議員莉迪亞•愛德華茲 (Lydia Edwards)回憶說,有一次,作爲市議員的吳弭在與當時的波士頓市長馬蒂•沃爾什(Marty Walsh)討論該如何打擊類似Airbnb這樣的推高了租金短期租賃公司的舉措時,市長提出了一個計劃,但吳有一個更嚴厲的計劃。

沃爾什向吳施加壓力,要求她採用他的計劃,並迫使她讓步。愛德華茲記得很清楚,在那間小小的房間裡,吳弭懷裡抱着自己的小嬰兒,堅定地說:「不,你讓步!」兩人爭執了幾個回合,吳寸步不讓,最終沃爾什退縮了。

「在必要的時候,吳就像一顆手榴彈:雖然小巧、謙遜,但只要輕輕一推就會非常有威力。」愛德華茲說。

四、波士頓的第一位少數族裔的女市長的誕生毫不令人驚訝

2020年9月,吳弭是第一個宣佈與沃爾什競爭的候選人,當時民調顯示,沃爾什很有可能獲勝。然而,四個月後,拜登總統選擇沃爾什擔任勞工部長,吳弭的競選之路少了一個勁敵。

此外,波士頓多樣化的政治環境也爲吳弭競選成功提供了土壤。

「從全國來看,這個變化也許是非常戲劇性的,但是波士頓市議會中已經存在的女性和少數族裔議員數量爲女市長的誕生提供了數量龐大的候選人團體。」位於馬薩諸塞州的Barbara Lee 家庭基金會執行董事長Amanda Hunter說。

2019年,波士頓市議會的女議員數在13個坐席中達到了壓倒性的8位。幾十年來,儘管有色人種已經佔波士頓人口一半以上,但直到2009年,波士頓才誕生了第一位有色人種女性作爲議員,Ayanna Pressley,她現在已經是國會議員了。

在2009年之前,Pressley幫助啓動了一個叫做「Emerge」(誕生)的全國性組織,該組織旨在招募和培訓更多民主黨女性,讓她們更多地參與政治,其中包括長達6個月的培訓計劃,讓她們爲競選公職做好準備。

自 2008 年成立以來,Emerge Massachusetts已培訓了近500名女性。其中100多人在馬薩諸塞州政府的不同級別服務,包括州議會。

而這次當選的吳弭和她的競爭對手Essaibi George都是這個培訓項目的學員,此外在市議會中任職的其他6名女性也是該培訓項目的學員。

「對我來說,波士頓的第一位少數族裔的女市長的誕生是毫不令人驚訝的。因爲這就是當一位女性在政途中晉升到一個新職位後,爲其他女性所帶來的連鎖反應。」Emerge 總裁 A』shanti Gholar 表示。

有分析認爲,女性在政壇上崛起也是最近美國一系列社會變革推動的結果。尤其是2016年川普當選後,所爆發的「女性大遊行」,「MeToo」運動以及眼下新冠病毒疫情大爆發對女性經濟穩定性的影響等。

Gholar也認爲,眼下波士頓政壇正在崛起的少數族裔女性力量實際上反映了全國的變化。比如以科羅拉多州和新墨西哥州爲代表的很多州內,都在作出使市議會多樣化的努力,包括在紐約市,女性正準備大幅增加她們在51個市議會席位中的數量。

吳弭當選背後更大的美國社會變化是,在過去的幾十年裡,波士頓的人口大幅增長,新移民數量激增。根據波士頓指標、波士頓基金會、麻省大學波士頓分校和麻省大學多納休研究所的一份報告,1990年至2017年間,有色人種居民從該市人口的40%上升到 53%,而白人居民的比例則相應下降。

總體而言,波士頓的人口在這段時間內增長了大約 19%。大部分增長來自拉丁裔和亞裔美國人,他們各自的人口份額在不到三年的時間裡翻了一番。 白人居民的構成也發生了變化:隨着越來越多的人搬到波士頓從事生物技術等新興行業的工作,與過去幾年相比,白人人口變得更加富裕和進步。

波士頓的人口變化反映了全國趨勢。在2020年的人口普查中,認定爲白人的美國人口比例與2010年相比下降了約9%,並且發現美國100個最大的都市區中有27個,包括洛杉磯、紐約、邁阿密和亞特蘭大,白人羣體成爲少數羣體。

到2045年,白人在美國預計將成爲少數羣體。(作者爲鳳凰網《風向》特約主筆)

(本文來源鳳凰網《風向》,授權中時新聞網刊登)

※以上言論不代表旺中媒體集團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