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後才明白的那些事

視覺中國供圖

一旦熬過了高考,你便相信青春沒有過不去的坎。未來人生當然還有更多挑戰,但這些挑戰與高三經歷相互映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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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是一場永不結束的高三

安納

爲了達成一個心願,究竟可以做到多拼命?對自己多狠?高考,是我腦海裡蹦出的第一個答案

“姐姐,你的高三是怎麼度過的?”“當初你是怎麼確定高考志願的?”高考過去整整10年後的今天,依然時常有十七八歲的少男少女認真詢問我這樣的問題。也許我今天從事的文字工作還帶有點“理想主義”, 他們可能覺得,我的選擇在高三時就“有跡可循”。

然而,每當跨過一歲,距離高考之年又遠了一點,我就越發覺得自己不是合格的“高考發言人”了,不能給出實用清晰的建議。每當被年輕小朋友詢問一遍,當年的影像就會在眼前快速放映一遍:高三晚自習教室溢滿了緊張而踏實的氣息、放學後在夕陽下的操場同學散步相互鼓勵、高考前大家集體起立感謝老師、進考場前班主任校門口發巧克力、高考結束的鈴聲彷彿宣告青春“本章節完”……

不過,高考記憶之於我,並不是一瓶用於品嚐懷舊滋味的酒,而更近乎一杯提神醒腦的咖啡,在10年間持續給予我某種成長和前行的力量。“高三,似乎從來沒在我人生裡真正結束”,這是我,還有身邊一些同齡朋友的共同感受。

翻過10年歲月,回眸一望,你會發覺高考是你驕傲完成的第一個flag,也是永遠都會銘記在心的一個。

從小到大,你爲了達成一個心願,究竟可以做到多拼命?對自己多狠?高考,是我腦海裡蹦出的第一個答案。

如今和高中班級老同學聚會,他們還會打趣地提起我淡忘的某些細節:“你口袋裡總揣着一個小單詞本,走到哪兒都拿出來背。”“班裡數學成績拔尖點的同學,都快被你‘折磨’遍了,你成天拿着卷子‘圍堵’人家,下課問,晚自習還問!”

那一程備戰的“努力”二字,是不問緣由,不計得失的。這種純粹的奮鬥感,彌足珍貴。在大學時代,以及剛工作時,每當我下定決心要完成一個flag,但又害怕自己可能辦不到、堅持不下去的時候,想一想高三那年不管不顧、屢敗屢戰的闖勁兒,就會自嘲一笑:“喂!你不能只有年歲在長,其他方面停滯不前,甚至退回到高三吧?”

一旦熬過了高考,你便相信青春沒有過不去的坎。未來人生當然還有更多挑戰自我極限的事,但這些挑戰與高三的經歷絕對相互映照。

比如,高三時想寫一篇好作文,我們會讀課外書,讀優秀範文,還會到處蒐羅報刊文摘上的名家美文。在那個階段和情境中,我們相信,那些打動閱卷老師、在同學間傳閱的作文,就是真正的佳作。

可隨着我進入大學,接觸到更廣闊的天地與更多元的人羣,才慢慢意識到:假如你決定與文字長久相伴,並以此爲志業,那麼高三時勤奮練習,寫好一篇高考作文,只是最原始、最粗糙的伏筆。

我漸漸明瞭,想寫成有力量的好文章,還得催促自己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用文字記錄成長的刻度,然後學會關注社會更多角落的身影,聆聽他們的心跳聲。

現在每逢高考時,看到網友們熱議高考作文題,同行免不了和我調侃一句:“瞅瞅,當年我們好好讀書,好好寫作文,是爲了過上此時要寫更多作文的日子。”除了和同行一起“自黑”地大笑,我也會想,這何嘗不算一種幸運?高三成了未來旅程的原點,你在18歲那年,就隱隱約約想到你會成爲怎樣的大人,然後一步一步靠近那個答案,從朦朧變成清晰,從淺顯邁向深厚。

高三贈予我們的禮物,還有貫徹此後多年的人際關係理念。

高中一位任課老師語重心長地和我們說過:“珍惜此時此刻坐在你身邊的同學朋友們,他們不是你的競爭對手,而是你最親密的戰友,也會成爲一生珍貴的財富。”

那一刻我們不太能理解這番話的含義,就在那一年夏日匆匆分離,獨立奔赴新徵程,然而時間證明了老師沒說錯,往昔奮戰高考的同窗們似有神奇的吸引力。如今我和他們亦保持緊密聯繫,無論身處哪個行業,相隔多遠距離,微信上隨手發一個“Hi”,我們就能暢快聊一晚上,或是在低谷期二話不說伸出援助之手。

原來,並肩闖過高考的朋友們,是不會走散的。

縱觀這幾年熱播的青春劇,高三成了很多創作者最寵愛的主題,頻頻出爆款。我想想,很好理解,高三的故事多有誘惑力啊!這是所有人情感色彩一致,又各自生動鮮活的時光

你一個人煎熬的苦澀裡,包裹着一羣人與你風雨同舟的陪伴之甜,像是艱難的岩石縫裡驀然開出了一朵動人的小花――引你念念不忘好多年,然後意識到,人生是一場永不結束的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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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最後一次有標準答案

白簡簡

沒有標準答案“主持”公平正義,我能否更好地生活;沒有標準答案的制約束縛,我是否有了更多勇氣與可能。

自從小學一年級有了考試這個東西,我就對標準答案十分執着。標準答案意味着得分,高分對學生來說則意味着一切順遂,這種執着一直持續到高考。

我是文科生,史地政不比物化生,除了選擇題,其他題的答案總有變數,所以在這三門中,我最愛地理,地球經緯度的數字讓我看着莫名安心。

可是,我在高考中遭遇的最大變數就來自地理,而且還是選擇題。三道連環選擇超出了我的複習範圍,如果全錯那就要搭進去十幾分,十幾分之差的全省考生,能站滿多少個操場,接下來的事情我都不敢想,就按照老師教的,不會的先放下……然而做完了全卷,這三題還是不會,於是只能用排除法填上了答案。

時隔十幾年,我依然對那場考試記憶猶新,甚至能回想起當時我顫抖的筆,顫抖的心。後來對答案時,我只查了這三道題,驚喜地發現我做得全對!當時我好像還沒明白,喜悅並不來自“我會蒙”,而只在於我擁有了標準答案。

中學時,學生們流行買一種原本供教師使用的語文輔導書,裡面有對課文面面俱到的分析――也許分析得比作者本人的認識更深刻,可謂一書在手,課文不愁。後來工作後,我偶爾發現自己的稿子也進入了一些語文試卷,這試題的標準答案我竟然做不對,比如,爲什麼要起這個標題?我想說,那是編輯起的,作者沒這麼想。

長大後,每次回想起自己對標準答案的執念,我都會有兩種情感:一是標準答案是如此清晰明白,白紙黑字,就像一份契約,公平地維繫着少年的我與周遭的關係,這種公平在步入社會後再看,彌足珍貴;二是標準答案塑造了一個簡單粗暴的單一評價體系,讓少年的我缺失了一些東西,比如想象力、試錯的勇氣,比如對更多可能性的期待。

高考,可能是人生最後一次有標準答案的考試。儘管大學中也有考試,但這些考試並不直接指向你的下一個目標;大學畢業後也還有考試,但那些考試有了更多成人世界的邏輯

當我的人生進入下一個階段,失去了標準答案,我曾一度彷徨過。尤其是,我在大學學的還是人文學科,老師最喜歡讓我們做的事情就是討論。討論往往沒有孰是孰非的結果,連老師也不知道答案。

最近我回到大學,給學生們上了一學期我從前也上過的課。我發現自己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這個沒有標準答案,你們說得都有道理”。學生們年輕的臉上,眼神似乎有些迷茫,一如那年的我。

我給學生們留的作業沒有標準答案,只要能自圓其說、邏輯自洽,都可以。有一次作業,是“通過公開渠道,確認某人的姓氏”,原本設定的答案是按照百家姓一個個試過去,而聰明的學生,給“某人”轉賬了1分錢,立刻跳出實名――這讓我歎爲觀止,不知道是金錢的力量,還是想象力的力量。

高考曾經是我前半段人生中最大的轉折點,它讓我從一個小城來到北京,也很大程度上決定了我現在從事的工作。有趣的是,高考之後再也沒有標準答案,才讓我有可能思考這個問題,跳出來看,豁然開朗。

工作近10年,生命中的標準答案越來越少,兩種感受倒是越來越清晰,我還沒有學盧梭的懺悔,卻不得不反思:沒有標準答案“主持”公平與正義,我能否更好地生活;沒有標準答案的制約與束縛,我是否有了更多勇氣與可能。

對於這兩個問題,生活沒有給我標準答案。當我徘徊在憂喜去留之間時,我唯一確定的一點是,答案不在成功學的書上,不在旁人口中,只在我自己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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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場共同拼搏的朋友,別丟了呀

英涵

我們曾並肩走過奮力拼搏的高三,攜手暢想光明的未來,在激烈的競爭中也能放心把後背交付,全身心地相互信任與依賴。

端午臨近,正在計劃去哪裡玩,微信突然彈出好友的信息:“假期有安排嗎?”兩人效率超高地敲定了目的地和出遊計劃,約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可能這就是多年好友的“心有靈犀”,仔細一算才驚覺,我們已經認識快10年了。也是到現在才明白,高中時代的友情是如此純粹而長久。

說來我們的相遇也不是什麼一拍即合的戲碼,高一時就是同班,但幾乎沒有交集;高二分科時到了一個班,成爲同桌,這才慢慢熟悉了起來。

同窗3年,那時的我們無話不談,分享每次考試的不如意和懊悔,傾訴暗戀隔壁班某個男生的隱秘心事,不僅放學後要一起走,課間上廁所也要結伴去。學習上從未有所保留,你教我解數學題,我幫你指導作文思路,爲了心儀的大學共同努力,也曾暗自期許,大學還能在一起。

記得我們倆那時還“獨創”了共享錯題集,高三有考不完的試,做不完的習題,錯題都沒空一一整理。於是兩人一合計,要不分工吧,每人做三科的常錯題,再交換看,這樣就節省了一半的時間。前段時間在家裡翻出幾本厚厚的筆記本,興致勃勃地和弟弟說起,他卻一臉驚奇,我才知道,原來不是所有人都和我們一樣,會真誠分享學習方法,也真心爲對方的進步歡喜,而不是僅僅互視爲競爭對手。

等到高考志願塵埃落定,兩人沒能在同一座城市,雖然嘴上說着假期一定要多聚,但心裡也隱隱擔心過,會不會友情就此漸行漸遠。誰說只有異地戀難以維繫,異地的友情可能也會被距離打敗。

初入大學,一切都是新奇的,我們也各自有了新的交際圈。有一起上課一起蹲點搶課的同學,有一起打火鍋通宵看劇的舍友,有一起策劃組織活動的社團同好……我們的聯繫漸漸少了,大多通過朋友圈瞭解彼此的生活。

直到一次失戀悵惘時,第一個想到的還是好友,微信上試探着發過去一句“有空嗎”,對方立刻一個語音電話打了過來:“怎麼了?”聽到熟悉的聲音的那一刻,眼淚止不住了。朋友就是我雖然很獨立強大,但還是想依託於你,關鍵時刻會毫不猶豫地衝向你,不覺得麻煩和難爲情,而你也會拋下所有事情,張開懷抱迎接我。

那通電話聊到後面已經無關情傷,而是暢快地聊起了各自的新生活。原以爲的那些疏遠、空白、彆扭,全都蕩然無存。曾經一起幹過的輕狂傻事、互相見證的幼稚與糗態、朝夕相處的無聊又懷念的時光,都還歷歷在目。

之後我們也常聊天聯繫,分享生活的點點滴滴,不定時的電話視頻,放假回家一定會約着見面。有時候天天聊天,有時候一兩個月都不會有交流,即使聊着聊着突然“下線”,也不用擔心對方玻璃心,下一次依然開個話頭就能熱烈地續上。每當有開心或難過的事情,總會第一時間和對方分享,相互關心,默默支持。

再後來,大學畢業,來自五湖四海的同學各奔東西,可能之後再難相逢。高考後才明白,認識的人越來越多,但交心的朋友越來越少。我們曾並肩走過奮力拼搏的黑暗高三,攜手暢想光明的未來,在激烈的競爭中也能放心把後背交付,全身心地相互信任與依賴。

有時我也在想,我們是如何走到今天,成爲這麼好的朋友。我們識於真誠的年少,像是兩個重疊的圓,瞭解彼此的一切,互相見證了歡笑、眼淚與成長;後來我們各自向外擴展,漸漸相離,共同的交集越來越少,回憶越來越模糊;但沒關係,我們可以創造新的交集,新的回憶,就像兩個相交的圓,交集的部分,是從未變過的真摯感情。

紀伯倫在《論友誼》中這樣寫道:“你的朋友是你的有迴應的需求。他是你用愛播種,用感謝收穫的田地。他是你的飲食,也是你的火爐。”真正交心的朋友,也許不需要刻意聯繫和維護,但一定要用心珍惜,別把她弄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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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那個沒有認輸的夏天

逐犀

高考之後他明白了兩件事情:第一是沒有誰可以穩贏,第二是沒有真正能摧毀一切的失敗。

阿默是我高中三年的同學和摯友。高三那年,我們一起進入了這所市重點中學唯一的文科實驗班。通常情況下,高考後這個班幾乎每個人的照片都會出現在校門口的光榮榜上。而在我的記憶中,阿默任何一科的考試成績從來都沒有跌出過前二,他就是傳說中的學霸,也是學校的希望。“一模”“二模”之後,老師們分析了阿默的成績,一致得出了他“穩上北清”的結論,班裡同學也都深信不疑,只等阿默的照片登上光榮榜第一位。

阿默的照片最終沒有“上榜”,他甚至沒有考上任何一所大學。應該說,如果阿默不是隻填了北大這一個志願的話,他一定會去一所很好的大學。查分那天是個大晴天,我在得知阿默落榜的消息後甚至覺得天頓時陰暗了。我沒有打電話安慰他,我想也許那是他最需要獨處的一天。之後很久,我們都沒見面。

再次收到阿默的消息時,得知他正在準備語言考試,他要出國了。那時,我還不知道阿默從高考失利到決定留學的這段時間裡都經歷了些什麼、想了些什麼,他邁出了下一步,總歸是好的。阿默的語言考試很順利,成績優異,出國的各項事宜也在有條不紊地推進着。在與阿默的交流中,我絲毫感受不到他情緒的變化,彷彿他早就知道高考後他將會出國。那種感覺就像他從未敗過。

出國的前一天晚上,我跟阿默聊了很久的電話,他告訴了我很多事。高考失利後,他像被抽去了靈魂,整天躺在牀上,目光渙散,一言不發,嚇得他的父母不敢上班。阿默說那時他腦海裡就只有一個想法:全完了。一切都付諸東流,他第一次知道了什麼是絕望。父母擔心他這樣會出問題,於是耐心、平和地安慰他、開導他,然而阿默知道,父母心裡的失落和痛苦不比他少一分。阿默努力回到現實並開始尋找接下來的可能性,他決定出國留學。阿默家裡不富裕,要供他在國外念大學並不輕鬆,然而阿默的父母只是沉默了片刻便痛快地答應了,他們打算把正在住的房子置換成小一點的,以解決留學費用……說到這裡,阿默的聲音漸漸變得哽咽,說他“就像一個勇氣全無、落荒而逃的失敗者”。我握緊電話對他說:你不是,不要這樣想。

阿默在大學期間一邊全力以赴學習一邊打零工,中餐廳服務員、超市收銀員,他都做過,當然,他從沒有告訴過父母。我與阿默一直保持聯絡,分享地球兩端的各種見聞。我曾問他是否已經從高考失利的陰影中走出來,他說,高考之後他明白了兩件事情:第一是沒有誰可以穩贏,第二是沒有可以真正摧毀一切的失敗。他自嘲地說,他的傲氣讓他沒有填報除北大外其他任何的志願,也是這份傲氣讓他最後輸得“一無所有”。阿默說,在國外的這幾年對他來說就像是一次“贖罪”,他要讓父母的苦心變得值得,讓曾經的尖子生找回最佳狀態。

大學畢業後,阿默申請到了全額獎學金,繼續留在國外讀研。有一年假期,阿默回國,約我去了兩個地方:我們曾經的高中學校和北大校園。他指着學校大門口的高考光榮榜自豪地說,我們的學校越來越棒了。同一天,阿默站在北大的未名湖畔,輕鬆地說“不過如此”。當天晚上,他發了一條朋友圈, “高考曾擊垮我,但也成全了我。感謝那個夏天,感謝沒有認輸的自己。”在這行文字下面是兩張配圖,一張是那塊發着光的高考光榮榜,另一張是波光粼粼北大未名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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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備考中把青春打扮成千篇一律的樣子

王俞歡

經歷過焦慮和“無效努力”,才能逐漸認識自我,放下對他人成功模式的盲目模仿。

假期在家整理東西的時候,我曾在一個保存着中學時代試卷的箱子裡翻出了一張紙。這張被小心留下的A4紙上,只有正中間寫着幾行字。不用仔細看我就回憶起來了――那是我距離高考還有100天時,在班會課上寫下的。

老師給的主題是“夢想”,對於那時的我們來說,自然就是寫想去的大學。可我並沒有在那張紙上寫下任何一所大學的名字,反而留下了一些模棱兩可的、寬慰自己即使沒有實現也“不要緊”的話:“去就去了,沒去也沒關係。一切都已經決定好,都會是可得到的最好的結果……”

現在看來,那幾行字實在讓人捉摸不透,但我卻非常清楚當時的心境。那是一段想要大聲喊出對未來的期待,卻又不敢說的時光,生怕寫下來就“不靈了”。或者擔心讓別人知道了,卻又沒考上而尷尬。

這種小心翼翼幾近“迷信”的心態,在高三的我和班裡同學身上都很常見,甚至於模考時用什麼樣的中性筆、坐第幾排的座位,都可能成爲我們判斷能不能考好的依據。

班裡有的同學每天早上5時到校自習,漆黑一片中叫醒門衛打開學校大門;有的同學每次模考失利都會在班主任辦公室裡哭一場,來給自己繼續學習下去增加動力;有的同學會定好每日“最少提問次數”,如果哪個課間沒去老師辦公室提問,就會瘋狂焦慮。

我們在18次模考中養成了一些如今看起來很奇怪的習慣,但在那樣的環境下卻是非常正常,甚至被互相模仿的。

語文老師在考試後張貼優秀作文,下次考試就總會涌現一些與那些作文如出一轍的試卷;地理老師誇獎了一個細緻的筆記,過幾天幾乎全班同學的筆記本上都會出現花花綠綠的地圖……備考期的跟風無可厚非,可就像同一個作文素材並不能適用於所有題目,畫出精美的地圖也難以應對變幻多端的考試題,我們都很少思考,什麼纔是屬於自己真正有效的方法。

我們被這場競賽裹挾,甚至找不到自己。哪怕收穫了滿意的成績,也會爲青春裡把自己打磨成千篇一律的樣子而感到惋惜。

幸運的是,上大學後我及時發現了這種迷失自我的風險。用高中的慣性度過了第一學期之後,我感覺非常疲倦,難以感受到一絲一毫大學生活的樂趣。

就是那個時候,我決定改變。即使是忙碌的考試周,也要讀一些文學作品來滋潤乾巴巴的心靈;面對着學業方面各種花樣翻新的選擇,會靜下來問到底是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肯定自己的獨特之處,在龐雜的實習、考試、社團、賺錢信息中,保持一些理想主義,種下一點公益的種子。

在離開了高三那種潮水般奔涌向前的日子之後,我終於能夠在很多事情上自己做決定。我常常想,若在高三時就意識到保持自己的重要性,是否會有所改變?我給出了否定的答案。

有些事情只有在高考後才能明白,才能做到。高三沒有精力和時間沉下心來思考存在的價值,人生更多的可能性,即使想到了也不敢輕易嘗試。除了遵循前輩留下的經驗和老師肯定過的方法,誰又敢拿前途打賭呢?

但能在高考後明白,也爲時不晚。經歷了太多焦慮和“無效努力”,才能逐漸認識自我,放下對他人成功模式的盲目模仿。

在這個高中生解放、大學生的考試周即將開始的六月,我正忙裡偷閒,手捧那本早該翻開,卻到現在纔讀的莫言的小說《豐乳肥臀》。寫論文的間隙,能驚歎於文學大家天馬行空的想象,跟他飛出現實世界回到百年以前,實在是一件足以令人回味很久的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