恆大財富抓人，恆大人壽被接盤，許家印的“錢袋子”徹底癟了
本文由無冕財經（wumiancaijing）原創發佈
作者：方斯嘉
編輯：陳澗
設計：嵐昇
“我可以一無所有，恆大財富的投資者不能一無所有。”2021年9月，在恆大財富出現投資者大規模要求兌付時，許家印說了這番話。
“很多員工和業主都拿着辛苦錢、血汗錢和養老錢來買了恆大財富的產品。我代表集團明確承諾一定要全部兌付，一分錢不能少。”
說歸說，做歸做。
半個月前的8月31日，恆大財富公告稱，“因公司資產處置進度不及預期，未獲得資產處置資金，無法開展本月兌付。”
一句“無法兌付”，無法向所有人做出交代。9月16日，“深圳南山公安”發佈案情通報，稱對恆大財富杜某等涉嫌犯罪人員採取刑事強制措施。而通報中的杜某，大概率是恆大財富的法人杜亮。
▲警方有關恆大財富的案情通報截圖。
下屬被控制前，許家印也許久不露面了。據騰訊新聞《潛望》消息，許家印常駐廣州，但不可隨意見外人，若外部公司需要他簽字，經報備後會由工作人員轉交後簽字，跟以往直接面交的做法不同。
今年年初，恆大前總裁柯鵬被警方帶走調查，如今杜亮也被帶走。令人好奇的是，接下來，又會有哪些恆大系的人員被查？
坐火箭晉升的高管，被抓了
杜亮是恆大財富執行董事兼總經理，恆大金融財富管理（深圳）有限公司的法人，該公司由恆大金融控股集團（深圳）有限公司全資持股。
2021年9月，恆大財富出現問題，各大投資人要求兌付，卻無果。也是在當月，身着西裝的杜亮出現在恆大總部一樓，被數百位投資者圍堵了一天一夜，要求給出解決方案。
▲杜亮曾被投資者圍堵，圖片來自網絡。
在與投資者的談話中，杜亮承認，他曾在2021年5月31日贖回在恆大財富的理財產品，並解釋，提前兌付是因爲家裡有急事。杜亮強調：“當時（兌付時）我們（恆大財富）沒有遭遇任何（問題），經營狀況非常好。”
投資者並不買賬，仍認爲是杜亮收到消息後，提前兌付。坊間流傳交易憑證顯示，杜亮與父親提前兌付了總計四筆合計1000多萬元的資金。
杜亮說，電話已經被打“爆了”，自己無力應對。溝通無果，杜亮當場癱坐在公司一樓的地板上。
事後，許家印聽到內部人員提前兌付，表示“很生氣”，並斥責：“兌付過程中,一定做到公平公正，不允許任何人搞特殊化。”
有意思的是，提前兌付的，似乎還有許老闆的太太丁玉梅。消息稱，丁玉梅女士的理財產品到期日本應是2021年7月14日，但7月8日時，丁玉梅將自己2300萬的投資本金全部提前兌現。
能讓董事長太太提前離場，想必杜亮與老闆處得不錯。
杜亮晉升之路，堪稱坐火箭。據雪貝財經，杜亮大學就讀於“森林資源保護與遊憩”專業，畢業後在廣州的一家酒店擔任了近6年的人力資源副經理，2012年跳槽到恆大，並繼續擔任人力資源副經理。
直到2013年，杜亮升至恆大系高管，任恆大農牧集團河南分公司總經理。2016年，沒有金融背景的他，突然成爲恆大財富總經理。
這種“空降”高管，必然是許老闆信任的人。
當然，“肥差”也有與之對應的風險。杜亮是恆大金融財富管理（深圳）有限公司（下稱“恆大金融”）的法人。根據《刑法》第31條的規定，單位犯罪的，對單位判處罰金，並對其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和其他直接責任人員判處刑罰。
2020年1月，已有地方部門提醒恆大財富的風險。
長沙雨花區打非辦下發紅頭文件《關於謹慎投資恆大集團旗下公司發佈理財產品的風險提示》稱，恆大集團旗下恆大財富（原恆大金服）、宸宇投資管理（深圳）有限公司並未取得湖南省從事金融業務的資質（金融信息中介、理財產品等），已涉嫌非法金融，請謹慎投資。
收到文件次日，恆大財富迴應稱，公司代理銷售的中小企業理財產品均在金融交易所正式備案。
值得注意的是，今年5月，雪松控股集團創始人張勁被採取刑事強制措施，而辦案警方對其查處案由是非法吸收公衆存款。
一年兌付70億，還差340億
“年化沒有騙子公司那麼離譜，背靠恆大有保證”，這是一些購買了恆大理財產品的投資者最初的觀點。在理財銷售的口中，則是強調“只要恆大不倒閉，就沒有任何風險”。
▲理財銷售與投資者的對話，圖片來自藍鯨財經。
可惜事與願違。今年8月31日，一再逾期的恆大財富宣告，“無法開展本月兌付”。
▲恆大財富宣佈停兌。
恆大財富先前曾多次“違約”。5月31日，其發文表示，“因公司資金回籠情況不理想，本月可用兌付資金不足，無法按原標準兌付。”
在更早的2021年12月、2022年1月和2月的兌付方案中，恆大財富稱，每月向每位投資人兌付本金8000元。剩餘本金低於2.4萬元的，以剩餘本金兌付完爲止。
但到了2022年11月30日，恆大財富將8000元/人/月的兌付金降低至2000元/人/月。
有恆大財富投資者透露，自2019年兌付兩年多以來，小額10萬元左右的投資者基本兌付完畢。但一些投資者的兌付金額甚至不及2000元/月，有投資者曬圖稱，今年5月兌付的是467元，6月份兌付的是458元，7月份兌付的是195元，直至8月宣佈無法兌付。
恆大曾對投資者提出三種兌付方案，分別爲：現金分期兌付、實物資產兌付、衝抵購房尾款兌付。
現實是，投資者很難拿到實物資產。一位曾投資恆大理財產品約50萬的深圳投資者表示：“我想實物兌換，車位、房產都可以，但是得不到任何信息，只能被動接受現金。”
據藍鯨財經，一位投資者表示，最初她想選擇以兌換車位房產的方式挽回損失，但顧問時常不回覆消息，有時以“不清楚、不可以”爲由搪塞。投資者也並不瞭解具體哪個車位、哪處房產可以兌換，於她而言該方案沒有任何實質上的推進。
這些投資者持有產品利率大多略高於銀行普通理財。郭樹清曾提醒，高收益意味着高風險，收益率超過6%就要打問號，超過8%就很危險，10%以上就要準備損失全部本金。恆大的理財產品利率處於郭樹清提醒的“警戒線”。
據界面新聞，恆大金服上線之初的2016年，首期推出的產品年化收益在6.3%至8%不等。據經濟觀察報，恆大曾推出一款一年定期理財產品，起投金額從10萬元到1000萬元（含）以上不等，共分7個等級，利率介於7.5%-9.5%之間。
恆大還曾對內發行超高利率理財產品“超收寶”，面向公司內部中高層銷售、年化利率達25%，產品的門檻爲300萬元起。但這款產品在2019年違約，通知展期2年。該投資者強調，“眼看在職的中高層本金已經兌付完，但他們這批離職人員的資金遲遲沒有兌付。”
據中國恆大8月24日發佈的《內控評估及對前任審計師提出的某些問題檢討的主要結果》，截至2021年12月31日及2022年12月31日止，恆大財富未兌付本息分別爲410億元、340億元。
這340億元缺口，何時能填上？
據澎湃新聞，一位資深法律專家表示，根據以往類似案件經驗，對已經向恆大財富公司提起訴訟的投資人來說，預計法院可能根據“先刑後民”原則，與公安機關的追贓挽損工作進行協調。建議投資人積極配合公安機關調查取證，如實反映案情。
刑事立案後，恆大財富公司所涉贓款贓物或其他可用以退賠的資產，將在刑事案件審結後，由相關司法部門以法律規定的分配原則向相關投資人退賠。
金融版圖全線坍塌
金融業務曾是許家印瞄上的大蛋糕。
他曾經揚言：在2017年，恆大金融集團要實現參股、控股銀行、保險、證券、信託、公募基金、互聯網金融等金融全牌照。
今年，許家印的金融版圖徹底瓦解了。無論是恆大金服、盛京銀行，還是近期改名的恆大人壽，都曾是許家印金融版圖的重要部分。
那時候，恆大還沒有造車，許家印選擇趕上P2P的快車，創立了恆大財富的前身恆大金服。也是這一年，恆大成爲盛京銀行第一大股東，躋身財富世界500強。
恆大金服在許老闆的眼裡，曾不亞於恆大汽車。
“作爲互聯網金融平臺，恆大金服將助力普惠金融、綠色金融的發展。”在恆大金服的發佈會後，恆大高調將恆大金服的廣告投放至線上平臺，以及線下地鐵、商超。
在P2P清退潮中，恆大金服更名爲恆大財富，背後運營方恆大互聯網金融服務（深圳）有限公司更名爲恆大互聯網信息服務（深圳）有限公司，經營範圍也退出了“金融中介服務”。直至2021年，恆大財富暴雷。
在傳出杜亮被控制消息的前一天，恆大人壽被海港人壽保險股份有限公司（下稱“海港人壽”）接手。據工商信息，恆大集團通過旗下公司共持有恆大人壽50%的股份。
接盤方海港人壽在今年4月24日被監管層批覆同意籌建，6月1日正式開業。
從股東構成、出資額和持股比例來看，海港人壽的出資方均有國資背景，其中，大股東深圳市鵬聯投資有限公司的實際控制人爲深圳市國資委。
▲海港人壽股東構成，圖片截自國家金融監督管理總局官網。
2015年10月，恆大以39.39億元競得50%股權的中新大東方人壽保險公司更名爲恆大人壽。恆大人壽還曾宣告耗資91億入股萬科，以攪局萬寶之爭。
高光時刻難再續，在今年9月下旬媒體採訪中，恆大人壽董事長樑棟指出：“一段時間以來，由於多方面原因，恆大人壽在經營上遇到很大的困難。”
在更早之前，盛京銀行股權已完成轉讓。收購盛京銀行，也曾讓許家印動用了鄭裕彤、張鬆橋的資源。2022年9月，恆大系徹底退出盛京銀行，由瀋陽國資等企業接盤。
雖然許老闆對金融業務野心勃勃，但整體上成就不大。2017年，許家印又看上新能源汽車。於是，在2018年，曾位列四大業務板塊的金融，被高科技產業所取代。
許家印曾企圖通過地產、快消、金融、新能源構建一個萬億版圖。隨着這個萬億商業帝國逐步瓦解，一些籠罩在外的黑影開始現行。要祛除這些黑影，調查柯鵬、杜亮們，還只是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