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芳彥客死異鄉 何以致之?心理醫師籲「不要和你的病人做朋友」

沈政男精神科醫師

黃芳彥美國過世了,一個人孤獨死在車庫裡,正所謂客死他鄉。

▲黃芳彥胞弟黃重彥醫師出面證實黃芳彥死訊。(圖/記者鄧木卿攝)

何以致之?就因爲認識了陳水扁一家。

我在1987-1988就讀臺大醫學系一年級,當時繫上有中友會,也就是臺中一中校友會,有一天學長召集了我們到臺大醫學院參加新生歡迎會,記得是在一個大廳堂吃人家來辦的西式自助餐,就在那裡我看到了黃芳彥,他當時是麻醉科主任還是什麼主管。

他沒跟我們說什麼,但一位高我一屆的學長隨即過來跟我們幾個小蘿蔔頭說,「黃醫師跟阿扁很熟!隨時可以出入扁家!」我至今仍記得那位學長講這話時發亮的眼神。

▲黃芳彥最後身影。(圖/東森新聞/黃重彥提供)

跟阿扁很熟,有什麼值得高興的嗎?除非你自認不如阿扁吧。

我當時就對這樣的攀關係感到有些不以爲然。

果然,前幾年,聽說那位學長出事了,因爲涉及了不法醫療手段。

我今天看了一下黃芳彥的背景,竟然是草屯人!而且是望族,他媽媽還是張啓仲的妹妹。

然而黃芳彥並沒有走上政治,從頭到尾都沒有,而是留在醫學領域裡,因爲他太會念書了,從臺中一中保送臺大醫學系。

今天有人說,如果黃芳彥沒認識陳水扁與吳淑珍,應該就是醫界泰山北斗了,這話講得太好了,問題是造化弄人,讓他在1985擔任了吳淑珍的麻醉醫師,從此與扁家變成好友。

吳淑珍在臺南受傷後,被送到了臺大救治。

奇怪的是,一個麻醉科醫師,怎麼會跟來接受手術的病人與家屬熟了起來?不是主刀或者術後照顧的醫師,而是麻醉科醫師。

黃芳彥的太太是物理治療師,後來也幫吳淑珍做復健,而這一段,應該就是醫病變成朋友以後,所提供的對於朋友的服務了。

真的,不要跟你的病人做朋友,因爲,這叫雙重關係,很容易混淆了情感界線

不只在醫病當中,就連病好了以後也不要,因爲你不可能拋開彼此在醫病關係中引發的情感。

一方容易同情、憐憫、期待、要求,另一方則是信任、順從、幻想與崇拜,雙方都難以用平常心來相處了。

尤其是不擅於把持人際界線的人,更需要注意。

事實上跟扁家成爲朋友的醫生還不少,但其他人都不至於發展到可以隨意進出扁家。

在1991的廢除刑法一百條運動,當臺大醫學系師生在醫學院門口徹夜靜坐那一晚,我又看到了黃芳彥,他那時等於是臺大醫學院的綠營代表人物,當然要參加,他整晚幾乎都坐在李鎮源的旁邊,相當醒目。

以黃芳彥跟扁家的關係,如果他想要做個一官半職,應該不是難事,但他始終沒有,可見他不是一個愛當官或愛權力的人。

▲前新光醫院副院長黃芳彥2008年遭通緝逃往美國後,在美生活多采多姿,與紅粉知己常打高爾夫。(圖/黃重彥提供)

事實上陳水扁從1990年代開始攀上權力高峰的同時,黃芳彥依然留在醫界,只是從臺大到了新光。

當時好多臺大醫院的教授與名醫都相當支持民主運動,也因此對於民進黨政治明星陳水扁寄予厚望,而願意大力支持,但這是愛屋及烏,而不是想跟扁家發展什麼私人關係

反過來說,黃芳彥並不常發表政治評論,也沒聽過他對臺灣民主或臺獨運動有什麼看法,因此可以由此推論,他乃因照顧吳淑珍以後,從醫病變成了朋友,於是把她當成了類似老同學老同事一樣看待,不管扁家輝煌或黯淡,他都是他們的友人

黃芳彥後來涉及了扁家的醜聞起因是那些行賄的商人知道他跟吳淑珍的關係,而透過他來引介。

▲前總統陳水扁哀悼黃芳彥。(圖/記者葉國吏翻攝)

這一點該怎麼說呢?其實,這就是從醫病變成朋友的後遺症,因爲,他既然那麼呵護照顧吳淑珍,把她當成一個無助的病人,當然也容易淡化她的惡行—這麼病體羸弱的人,怎麼可能做出什麼大壞事?

攀龍附鳳的人,通常有幾種動機,一個是想要加官晉爵,或者功成名就,另一個是可以拿來炫耀,驕其親友,另一個則是欣賞或崇拜對方,想沾點光輝,提升自信與自尊。

然而黃芳彥與扁家熟了起來,起因雖然是陳水扁的光環,後來卻是因爲從醫病變朋友的情感,把吳淑珍與扁家當成需要他照顧的人,而縱容漠視了他們的惡行。

御醫有幾種,有人想當國師,有人淪爲家臣,黃芳彥卻是誤用了醫者的同情與憐憫,終至牽連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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