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人文聯合講座／盡信軟體，不如無軟體

最近趙坤茂教授寫了一篇文章〈盡信導航，不如無導航〉，我因此想起要寫這篇文章。因爲很多人對軟體有一種迷思，以爲軟體是不會錯的，其實不然。

我們從小算盤說起，每一個電腦都有小算盤這個玩意兒，可以計算加減乘除，也能開各種根號，算各種指數，實在很厲害。我們幾乎可以說，這個軟體是沒有錯的，隨便你輸入什麼數字，運算的結果都是正確的。

可是我們的電腦中其他軟體就可能會無緣無故地出問題，不該登出時就忽然被登出。有的時候軟體會忽然拒絕接受任何指令，對使用者來說，電腦當機了。我現在要和各位談談，究竟電腦爲何當機。要注意，電腦當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因爲將電腦關機後重新開機，多半是會恢復正常的。如果電腦當機是內部的硬體出問題，那就根本不可能恢復正常了。可見得電腦當機，往往是電腦裡的作業系統出了問題。

何謂作業系統？作業系統者，乃管理電腦中一切運作的軟體。舉例來說，我們在打字期間，忽然要看一個訊息；電腦非常聰明，它可以幫助我們暫時放下打字的工作，去看那個訊息。從前的電腦多半是給使用者做一些計算的工作，現在的電腦好可憐，它要讓使用者和外界通訊、看影片、儲存資料、上傳資料、下載資料等等，所以現在的作業系統都非常複雜，因此有的時候會發生錯誤而造成當機。

一個軟體完成以後，必須經過一個偵錯的步驟。偵錯的方法永遠是灌入大量不同的輸入資料，看看答案是否正確。一旦答案錯了，就知道程式需要修改。簡單的軟體，所謂不同的輸入資料數目也不會太多；有的工業用軟體偵錯的不同輸入可能到達三千種，三千種資料中，如果有一個造成錯誤，這個程式仍然要修改。麻煩的是，作業系統的偵錯就十分困難了，因爲我們實在很難模擬使用者在使用電腦時所可能發生的種種狀況。所以我們可以說，作業系統是無法徹底偵錯的，漏洞總會存在。

現在大家常提起自動駕駛汽車，這種汽車內當然會有一個軟體，這個軟體比電腦的作業系統更難偵錯，因爲它要處理千奇百怪可能發生的事情。一隻狗忽然跑出來、前面忽然發生車禍等等，都可能在處理中發生錯誤。

我自己就有一個可怕經驗，冬天開車經過一座陸橋，陸橋上一大堆雪忽然掉到我的前擋玻璃，我當時什麼都看不見。我稍微加速了一下，雪就被甩掉一些。我當時如果慢下來，雪反而會堆在玻璃上，更加危險。如果自駕車開到新竹縣尖石鄉，那裡的路不停地大轉彎，也會忽然起大霧，稍有差錯就會掉下深谷。問題是，自駕車的控制軟體可以偵錯嗎？設計的人可以想到所有在世界各地可能發生的事件嗎？

盡信軟體，不如無軟體，要小心啊！（作者爲清大榮譽教授、博幼社會福利基金會榮譽董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