窺陰器黑歷史:曾是男醫生公開檢查女生殖器的工具

出品|本站科學欄目組 晗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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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國外媒體報道,做過婦科檢查的已婚女性大概都經歷過這種情形:布簾後帶腳蹬的檢查牀、冰冷的金屬器具、侵入性地伸入被檢查者下體。經常去看婦科醫生患者往往因此而焦慮和恐懼。

一項研究將“負面情感,行爲和認知過程”歸因於盆腔檢查,這種方法“與大多數其他預防性護理程序不同”。在美國每年會對患者進行約6000萬次盆腔檢查。供應商使用窺陰器——一種帶有鉸鏈、類似於鴨嘴狀的雙刃醫用器械——檢查宮頸,檢測疾病或者是提取宮頸液塗片。這種鉸鏈的雙刃儀器看起來像鴨嘴 - 檢查宮頸,測試性病,並獲得子宮抹片檢查。

儘管窺陰器在婦科檢查中有用,但這種器具還是有着不堪回首的過去——在職業化醫學的控制下,窺陰器成了醫生(主要是男性)公開檢查女性生殖器工具。但今天,舊金山的產品設計師正在把目光投向這種婦科醫生手中的討厭裝置。他們正在重新考量窺陰器的叮噹作響的鉸鏈,冰冷的金屬材料和不舒適的角度,以便於使盆腔檢查對於患者和醫生來說沒有那麼令人不安。

1845年,阿拉巴馬州蒙哥馬利市一名32歲的外科醫生詹姆斯·馬里昂·西姆斯(James Marion Sims)在一位當地奴隸主的要求下,對患有患有膀胱陰道瘻的一名年輕女性進行治療。這種使人虛弱的疾病往往是下腹疼痛和小便失禁的根源,通常是由於產程受阻造成的:當嬰兒被擠入產道時,會擠壓陰道和膀胱之間的軟組織。在當時的美國南部種植園,黑人婦女幾乎享受不到任何醫療保健,也無法對自己的身體做主,時常會經受強姦和慢性感染。種植園醫生西姆斯缺乏相關治療經驗,但對尋找有效方法非常感興趣。 1845年至1849年間,他至少在12位受奴役的女性身上進行了幾十次手術,但過程中沒有麻醉。在這些關於人體的實驗中,西姆斯首次開發了一種修復瘻管的技術。在此過程中他發明了鴨嘴窺陰器,以便於更好地觀察宮頸。

隨後西姆斯搬到了紐約,在那裡他創立了美國第一家婦科手術醫院。它專門爲紐約市的富人們服務。19世紀60年代,西姆斯又移居歐洲,他的女性患者中甚至還包括不少皇室成員;再後來,西姆斯還擔任了美國醫學協會主席。西姆斯在婦科領域的成就使其成爲了英雄,其雕塑坐落於紐約中央公園,所謂“外科醫生和慈善家”的稱謂頗有爭議。但雕塑的銘文中並沒有提到那些被奴役的女人——露西阿納恰貝西是西姆斯唯一記錄下來的名字——他在這些女性的身體上進行了手術。

這些是美國婦科疾病治療的可怕起源,但這種轉變在歐洲早就已經開始。 歐納拉雅·莫斯庫斯(Ornella Moscucci)在她的著作,《關於女性的科學:婦科與性別》一書中指出,直到19世紀初,女性的健康“是一門專對女性的技能”,往往是由那些不被視爲真正醫生的助產士實施的。但是,當人口問題和醫學職業化讓男性開始負責女性的生殖健康時,情況就會改變。

從一開始有一個問題一直困擾着婦科醫生:正如法國醫生馬克·科倫巴(Marc Colombat de L’isere)所說的那樣,一個男人如何去檢查一個女人——“犧牲敏感”——而又不影響她的端莊?窺陰器恰恰提供了一種解決方案,允許男性醫生在不直接觸及女性下體的情況下進入子宮頸。羅漢普頓大學(University of Roehampton)歷史學家阿格尼阿諾德·福斯特(Agnes Arnold-Forster)表示:“人們對於檢查女性身體有何種影響以及檢查方式的恰當性非常焦慮。窺陰器意味着沒有用手觸摸女性的下體,而是通過一個器具去檢查。”

儘管窺陰器有實用性,但其很快就被捲入了陰謀論。醫學界的批評者認爲,窺陰器會損害被檢查女性的貞操。他們擔心窺陰器甚至可能導致患者與醫生進行發生不倫的關係。 1850年,《柳葉刀》報道了倫敦皇家醫學與外科學會的一場喧囂,在這次會議上與會者擠滿了整個會場,許多反對者稱這種設備的“骯髒和不雅應用”。

很快,歇斯底里的上流社會開始說這會引發子宮疼痛。一些英國和美國的醫生警告說,窺陰器可能會引發“騷動尿毒症”(子宮躁狂症),其症狀包括緊張,失眠,食慾不振、性衝動,煩躁不安以及“惹麻煩的傾向”。正如《公共生活:從窺陰器的兩端看婦科醫學》一書的作者特麗·卡帕利斯(Terri Kapsalis)指出,在一段時間裡,白人女性都因爲“反叛、無恥、野心和‘過度教育’”等原因被用這種方式診斷爲歇斯底里症。

莫斯庫斯表示,除了檢查之外,窺陰器還成爲了監視工具,被警察用到了那些懷疑患有性病的妓女身上。19世紀60年代,英國的傳染性疾病法案將醫生使用窺陰器引入了性疾病的強制性檢查科目。在法國和德國,類似法律的目標是將“不潔”與“清潔”分開。這就是窺陰器如何成爲與梅毒和淋病有關的性異常的象徵。可以說,從歷史角度看,婦科是社會和政治秩序的產物 - 一種旨在首先控制女性的措施。正如莫斯庫斯所問的那樣,爲什麼當時會有關於女性的醫學科學,卻沒有同樣的男性醫學科學?

在舊金山,設計公司Frog的四名女性希望重新審視170年前西蒙斯發明的窺陰器。他們的設計作品被稱爲Yona,是由女性設計師們在關於盆腔檢查的缺陷問題進行廣泛交流後產生的。從產品的角度來看,檢查過程中的單調金屬聲音只會增加被檢查女性的不適和焦慮感。患者躺在牀上,看不見發生了什麼,只能聽到金屬叮噹作響和螺絲擰緊的刺耳聲音。 “實際這種設備上有裸露的螺絲,”作爲Frog工業設計師之一的海莉·斯圖爾特(Hailey Stewart)告訴我, “你聽到他們在打開你。”

斯圖爾特的研究小組還探索了窺陰器的材料問題,她們使用手術級硅膠讓設備在使用過程中更安靜,探入體內後也不會感覺像塑料或金屬那樣冰冷不自然。它與中世紀的酷刑裝置沒有任何相似之處。負責這個項目的機械工程師Fran Wang關注的則是窺陰器的形狀問題:“爲什麼它的形狀如此扁平?爲什麼會如此之寬?它爲什麼是有角度的? “在解決了暴露的螺絲釘和設備可能造成夾傷之後,設計師想要修改窺陰器的作用方式,目標是允許檢查者單手就可以將窺陰器插入患者體內並打開,而另一隻手可以去拿棉籤。他們希望這樣可以讓檢查的時間更短。斯圖爾特指出,即使對設備進行微小調整,也會在檢查期間提高患者的舒適度。設計師們表示,通過調整手柄角度,Yona在檢查者的手和桌子之間有更多的空間,以便於患者不需要再來回挪動到檢查牀的邊緣。

設計師們也推測,相比於婦科的新人,那些已經使用了數十年窺陰器的老一代婦科醫生並不見得會接受這種新設計。然而根據斯圖爾特的說法,對臨牀醫生的採訪證實了相反的情況。她表示,檢查者講述了自己通過窺陰器爲患者檢查時會用各種手段“讓病人放心”因爲他們也“知道這冰不是合適的工具”。婦科醫生可能會像他們的病人一樣急切地想要改變現有的檢查設備。

Frog的設計師並不是第一個把注意力放在盆腔檢查上的人。如果沒有20世紀70年代和80年代的女性健康運動,就無法想像Yona是什麼樣的。當時的女權主義者——其中大多是中產階級白人女性——聚集在各種派對上,用窺陰器、手電筒和鏡子檢查自己的身體構造。正如卡帕利斯在《公共隱私》一書中所說的那樣,女權主義者的想法是重新獲得關於自己身體的知識,同時挑戰“窺陰器的神秘性,以及圍繞其使用的恐懼和焦慮”。對於男醫生來說,再也不會看到那個從未見過自己宮頸的無能患者了。

阿諾德·福斯特則表示,當19世紀的醫生在窺陰器的使用上發生衝突時,他們也就男性對女性的權威進行辯論,但他們還提出瞭如何收集信息的主張。在將顯微鏡引入診斷過程之前,即使是受過良好訓練的醫生也認爲,不舒服的戳和感官刺激在這種檢查中是不必要的。經驗豐富的醫生可以簡單地提出問題並確定患者的病情。窺陰器只是那些相信眼見爲實的經驗主義者的完美工具。它表明“越來越多的人相信臨牀實踐,越來越多的人知道這種認識與權力是密不可分的,“瑪格麗特·聖德羅斯基(Margarete Sandelowski)如是寫道。

目前女性佔美國婦科醫生總數的85%,這一職業曾經由男性主導。儘管如此,即使超聲波和胎兒監護儀已經改變了在類似臨牀環境下觀察患者的實踐,但窺陰器的使用仍未改變太多。或許最終會有改變,但即使像Yona這種設計的未來實際應用也難以保證。至少它代表了一種設計和使用必不可少設備的新方法。爲了更好地爲女性服務,窺陰器必須面對美國奴隸制和19世紀的兩性關係,才能最終超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