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弋豐/房思琪與拿破崙的埃及情人

拿破崙的一生,與他有情史的女性不在少數。(Photo by James Foley/Flickr)

文/藍弋豐

文學女孩驟逝,留下一本自傳式小說父母也透過出版社發表聲明整件事乍看之下有許多難以理解之處,引發網友言論波瀾,最後許多「鍵盤柯南」們拼拼湊湊,認爲這應該是作者對社會的「死諫」。

看來不合常理的父母聲明,其實是爲了引起社會注意,希望往後不要再發生同樣的悲劇,也幫助女兒完成遺願。聲明稿之所以不願指名道姓,是因爲重點不在於揪出單一個人,而是點出整個升學主義至上的扭曲教育結構,不論是家庭、學校、社會教育都有嚴重問題,纔會讓少女特別無知與無助,加上身處升學壓力鍋下,也讓女孩成爲有心人輕易得手的獵物。這個錯誤結構如果不變,就算清除了一隻惡狼,以後也會再生出無數只,永遠無法解決問題。

整起事件凸顯出臺灣政府、家長、社會幾十年來耗費無數金錢與資源,投注在家庭教育、學校教育、社會教育,結果卻只是成爲教小孩子們送死的教育。這不僅是少女受害的問題,整個世代的年輕人低薪、高失業率、前途茫茫,正是同樣的錯誤結構所致。而事件相關討論中,就算已提到性教育的重要,但整體教育思維所該檢討的,恐怕不只這個而已。

例如,李家同曾認爲,學生一定要知道的拿破崙。但我們的教育是怎麼教的?應該許多人都還記得當年荒謬的模擬考題:請問拿破崙在滑鐵盧戰役兵敗於(A)1812年(B)1813年(C)1814年(D)1815年。這種毫無意義的問題,早已是壯年們回想學生時代的酸苦笑話,即便後來指考時期考題多以整合思考爲基礎,但內容仍着重於拿破崙在政治軍事的崛起與失敗歷程。

然而,拿破崙的一生,只有政治生涯與軍事成敗嗎?私生活的風花雪月,難道就不值一提嗎?

▲1798年,拿破崙率遠征軍前往埃及,目的是打擊英國,遠征軍中除了軍人外,還有不願與情人分開的女人們。(Photo by 5min.pw/Flickr)

話說,拿破崙遠征埃及時,許多法國軍官、士兵的妻子情人們爲了不被拆散,便偷渡上船跟着軍對一起到了埃及。其中,包括騎兵尚努威富雷斯,與他的新婚妻子。在庇里牛斯山戰役中因病請假的尚努威.富雷斯,認識了賣帽子的寶琳,兩人很快熱戀結婚,但蜜月才過了一半,尚努威.富雷斯就收到埃及戰役的啓航通知,依依不捨的寶琳於是大膽穿上丈夫的軍裝混上法軍船艦,一路「嫁雞隨雞」到了埃及。

怎麼54天的航程中都無人發現船上混了個女生?可能是因爲混上船的女生太多,所以長官們乾脆不管,也可能是寶琳漂亮開朗又討人喜歡,長官們就當作沒看見。於是1798年7月30日,這對小夫妻隨着法軍抵達埃及。然而,原本不顧危險追隨愛侶的感人愛情故事,卻開始變了調。

寶琳下了船後恢復女裝,讓許多人想一親芳澤,這也使得她易怒的醋瓶子老公坐立難安;此外,埃及的生活環境十分惡劣、物資缺乏,連烤麪包的爐子都沒有,且法軍艦隊在尼羅河口海戰中遭英軍徹底殲滅,使得陸地上的法軍成了孤軍。這時的拿破崙爲了提振士氣,下令要在最快時間內建好烤爐、提供紅酒、印報紙,並開設埃及酒吧提供法軍娛樂。1798年11月30日,拿破崙在酒吧內看見寶琳跟一羣軍官、女士們撲克牌,他驚爲天人、暗暗覬覦,甚至把寶琳當成追求的目標。當然,那時不只寶琳有丈夫,拿破崙也已經結婚,還帶着繼子一起來到埃及。

但拿破崙纔不管呢!他可是大權在握,寶琳那愛吃醋、脾氣壞低階騎兵老公怎是對手?就這樣,拿破崙慷慨送禮,還派了兩名親信護花使者來討好寶琳;接着,拿破崙藉故命令可憐的尚努威.富雷斯送信到巴黎,企圖把礙事的他支開。

1798年12月17日,可憐的寶琳老公奉命啓航,但他仍傻乎乎的要求長官希望能帶妻子同行,卻絲毫不知拿破崙正在打寶琳的主意。想當然爾,他慘遭長官訓斥,說是軍情緊急哪容得了他等待女人慢慢打包行李,更別說他的妻子當初是偷渡來的。捱了這頓排頭的尚努威‧富雷斯,只好乖乖出發。

然而,寶琳的老公前腳纔剛走,拿破崙當晚就邀請她參加指揮部晚宴,於是,在拿破崙的權勢與關愛眼神下,寶琳成爲他的到手獵物,當晚就坐在拿破崙身旁。看着眉來眼去的兩人,在座都心知肚明。接着,很老梗的有人打翻了水瓶,弄得寶琳一身溼,拿破崙連忙幫她擦乾,並「好心」表示可以提供指揮官房間供寶琳更衣。就這樣,拿破崙手提油燈領她到房間,結果這麼一更衣就更了一小時。

第二天,寶琳就從原本的小屋搬到了拿破崙住處附近,成爲他的貼身伴侶,還扮演賢內助角色招呼軍官們,規畫野餐、派對,舉辦金字塔遠足。寶琳不只漂亮活潑,也很能幹,把這些活動辦得有聲有色,深受軍官們歡迎,更讓拿破崙滿意。但萬萬沒想到,寶琳的老公比想像中更快回來。

▲拿破崙出征埃及時的情人寶琳·富萊(Pauline Fourès)。(圖/翻攝自維基百科

尚努威.富雷斯的船遭英軍攔截,但英軍發現,從他身上所查獲的軍情卻一點都不重要,乾脆放他回去。好不容易逃出魔掌的尚努威.富雷斯一回到軍中,卻發現老婆不見了,同僚告訴他寶琳的下落,他便氣急敗壞的前往要求老婆回家,卻只得到冷冷的離婚要求。遠在埃及陣地,要離婚?拿破崙說了算!所以,離婚手續很快就完成。

不過,成爲拿破崙正式情人的寶琳,即使表現得像個稱職的指揮官夫人,但到頭來只是被玩弄感情而已。因爲拿破崙自埃及遠征敘利亞失利後,便暗中計劃只帶少數親信溜回法國,把遠征軍全數拋棄在埃及......連同寶琳在內!1799年8月17日,拿破崙趁着英國海軍暫時離開的空檔,在月黑風高的掩護之下,跟着心腹與繼子尤金搭着小船溜走了。寶琳被完全的拋棄,不只情感,整個人甚至被遺棄在埃及自生自滅。拿破崙扔了大軍與情人,恬不知恥的回到法國,還向不知情的人民宣揚他在金字塔會戰的輝煌勝利,把自己塑造成一個戰爭英雄,並以此爲基礎,一步步合縱連橫,最終奪權。

無計可施的寶琳爲了生存,只好當了被拋棄遠征軍新指揮官克雷伯將軍的情婦。她歷經一次攔截遣返,終於在1800年返回法國,並前往巴黎欲找拿破崙。沒想到當時已成爲第一執政的拿破崙根本不念舊情,還怕與寶琳的緋聞妨礙他的執政,於是讓寶琳狠吃閉門羹,只派給她一棟房子跟一筆錢打發她。直到1811年,兩人才在一場舞會上,碰到畢生最後一次面。

寶琳被拿破崙如此始亂終棄,難道她只能揹着沉痛陰影度過一生,或是走上自我毀滅之路嗎?並沒有。

寶琳活到91歲,是整個埃及遠征軍成員中活最久的一位,還順利再婚。而當拿破崙江河日下慘遭滑鐵盧,最終困在小島上等死時,寶琳則過着怡然的生活,一邊畫圖、一邊彈豎琴作樂,不但常帶小狗逛假日市集,還寫了兩本小說。1816年,她與最後一任老公一起到巴西經營木材生意致富,當1837年再回到巴黎時,她還在公寓裡養滿了猴子。

寶琳過着多采多姿的豐富人生,反而是拿破崙走上了自我毀滅之路。這個「教壞小孩」的故事,大概永遠都不可能寫進課本里,但卻讓人不禁聯想:若是臺灣教育所教的拿破崙,不是「崛起與失敗的拿破崙」,而是「藉着權勢追求寶琳的拿破崙」,且權力的不對等最終以不好結局收場的故事,是不是能讓學生們學習對權力者需有所警覺,或許就不會有「房思琪」?又,如果每個學生都知道最後身敗名裂的是拿破崙,寶琳卻過着很好的人生,那是否「房思琪」的結局,會有些許不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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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弋豐,臺大醫學系畢業,現任科技新報數位內容行銷總監。以上言論不代表本網立場。88 論壇歡迎更多聲音與討論,來稿請寄editor88@ettoday.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