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地鐵奇遇記!瞬間覺得搭臺灣的捷運很幸福

文、圖/黃致鈞,摘自《紐約學》,時報出版

別以爲走進地鐵暫時逃離了地表喧囂,紐約要你連在地底都不得安寧。老鼠亂竄月臺軌道、流浪漢伸手乞討...算什麼!這些早已司空見慣。四則奇遇,纔夠領教紐約客的感官每天怎麼在地鐵被「綁架」。

馬戲

路線:J行經布許維克與南威廉斯堡

甫進車廂,映入眼簾,三位黑人少年,臉蛋已是輪廓剛硬的男人,身子仍是毛沒長齊的男孩血脈賁張,蠢蠢欲動。

門關列車啓動,果然,音樂隨即大作,但音響給面子跳針

列車進入下一站,門開,我與友人趕緊換車廂求得一站寧靜,僅僅一站,因爲列車再進下一站,門開,來了,三位黑人少年扛着音響,也換車廂。

門關,少年大聲呼喊要抓住你的注意力,少年調高音量要帶動現場氣氛,少年開始又跑又跳又爬又蕩,一人起舞,兩人饒舌輪流交替,靈活如三隻猴子叢林嬉戲。

那段橫越威廉斯堡大橋的八分鐘,車廂是馬戲帳蓬,扶手是鋼索吊柄,即便雙腿迴旋時就要揮到乘客臉上,即便倒掛鋼管旋轉而下時掉了球鞋,少年面不改色,忘情表演。車外東河波光瀲灩依舊,車內卻上演一場與世隔絕、無人知曉的馬戲秀。

音樂終止,少年汗流浹背,氣喘如牛,拿下鴨舌帽,反轉,期待幾枚銅板或幾張「綠背」進帳。遺憾無人買單。少年摸摸鼻子,瀟灑地說了一句:「換下一節車廂吧。(Not this train.)」但紐約客冷漠如冰,難道在上一節車廂有所斬獲?

口水大戰

路線:3行經:上西城與時報廣場

甫進車廂,喧鬧震耳欲聾。一端黑人男子,手捧聖經,大聲朗誦,宣揚教義;另一端拉丁大媽,對空氣又哭又罵,扭動身軀,揮舞雙臂,若有蟲子爬上身;兩造不在對話,今天各有主題要談。其他乘客,瞎了眼看不見,聾了耳聽不見,忽略一切。可慘! 剛好是輛快車, 從七十二街到四十二街,三十條街,列車不靠站,換不了車廂。

拉丁大媽一度走到我與友人身旁咆哮:「 中國人@#$%^&*」 但聽不懂, 真的,不是聽力不夠好,瘋言瘋語本無邏輯可尋。我緊盯大媽一舉一動,隨時提防任何攻擊,卻也硬憋着笑,笑這場面多荒謬。

列車快速奔馳,雙方音量也一起飆升,好似相互較勁,看誰能博得乘客哪怕幾秒關注。忽然,一在看書白人女子,冷冷瞄了拉丁大媽一眼,淡淡吐出一句:「妳沒事的。(You will be fine.)」大媽神奇地逐漸冷靜,但臉妝已被莫名淚水染花;黑人男子也停止傳教,尷尬一笑,大概發覺自己在拉丁大媽的無理取鬧中敗陣

列車進站, 門開, 黑人男子拍拍屁股下車,唯拉丁大媽仍在月臺邊逗留;門關,大媽回不了車廂,隔着車窗癡呆望向車內。霎時,所有乘客放下戒備,鬆一口氣—紐約客從來不是無動於衷,只是強裝鎮定。

車廂歸於平靜,列車繼續行駛。下一站上車的乘客,永遠不會知道上一站的我們經歷了什麼樣的口水大戰。

車廂空着必有其因

路線:一行經:時報廣場與雀兒

列車進站,一節一節滿載乘客,不意外,在這週六夜晚戲院散場時。列車停靠,喜出望外眼前這節恰好沒什麼人,可真幸運。然一坐定,即見對面一邋遢白人老爹打盹,以及他的「家當」佔滿座位整排;其他乘客,不可思議地看我,好似誤闖什麼禁地

這氣氛不對,縱使在紐約地鐵和流浪漢比鄰而坐稀鬆平常,仍馬上起身走到車廂另一端,邊走,開始陣陣惡臭撲鼻而來,不是垃圾的酸腐,不是汗液的濃鹹,原來是老爹拉了肚子。難怪這節車廂乏人問津,大家都逃跑了。

所謂「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惡臭的確慢慢消散,就別換車廂了吧......不!即便不聞其臭,仍是不斷吸入呼出老爹排泄物的氣味,越想越令我作嘔。

列車進入下一站,門開,馬上起身走到車廂另一節;擦身而過乘客不知情,走進打盹老爹那節車廂,見空座喜出望外急着坐定,我暗忖:「我們等會兒見。」

不明一袋

路線:D行經:中城

列車進站,鄰座白人老頭起身,走向車門,卻留下不明一袋在原位。身旁白人女子與我同時發現,兩人瞪大雙眼,互看,一秒內,猜測、起疑、不安,狂飆高升;恐怖攻擊、爆炸、死傷,記憶猶存。

白人女子:「那是他留下的嗎?」我:「應該是。」白人女子立刻回頭呼叫:「先生!你的東西忘了。」老頭緩緩走回,我小心翼翼提起那一袋交還。老頭:「謝謝你們。」幸好只是年紀大忘東忘西。我和白人女子再度對看,相互微笑,好一次地鐵上的守望相助,也落實紐約地鐵宣導短語:「看見不明物,上報不明物。(See something, say someth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