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敦煌:在佛光裡熠熠生輝

世界上有一個地方,來自印度、波斯、希臘、中國的幾大文明在此相遇交匯;世界上有一個地方,佛光不經意的一抹投影,居然成就了一段地老天荒藝術傳奇,甚至可以說,中國的半部藝術史就在這裡寫就。這個地方叫敦煌,在中國甘肅、青海、新疆的交界處,曾經是古代絲綢之路上一顆璀璨的明珠

敦煌有莫高窟、榆林窟、西千佛洞等主要歷史文化景觀。莫高窟又名敦煌石窟,素有“東方藝術明珠”之稱,是我國現存規模最大的石窟,保留了10個朝代、歷經千年的洞窟492個,壁畫4.5萬多平方米,彩塑2000多尊。題材多取自佛教故事,也有反映當時的民俗、耕織、狩獵、婚喪。傳自西域的佛教,也是在莫高窟逐漸擺脫了高深奧妙的教義束縛,變得通俗簡約、平易近人,開始着重展現因果報應、求福消災、繁衍子孫、豐衣足食等內容,莫高窟從此也變成了人們進行巡禮齋會、日常娛樂的活動場所。

敦煌藝術在一定程度上說就是佛教藝術。敦煌壁畫更是以其宏偉壯觀的構圖、合理的佈局,還有充滿節奏感的線條色彩,繪製成一幅幅靈動的畫面。這些壁畫從其內容上可大致分爲經變畫、本生故事畫、中國傳統神話題材畫、佛教史蹟故事畫、尊像畫、供養畫和裝飾圖案畫等七類;從繪畫藝術本身大致可分爲人物畫、山水畫、花鳥畫、裝飾圖案畫及雜畫五類。敦煌壁畫的藝術風格,主要是在接受外來印度佛教壁畫藝術形式的基礎上,融入本民族的藝術風格產生與發展起來的,敦煌壁畫主要有3種風格面貌。

造型上傳神生動。北涼至北魏,敦煌壁畫的菩薩還都是西域神貌細條粗畫立體感強。之後魏晉風骨逐漸顯現,佛像的身材由粗短變得修長、纖細、輕盈,有的秀骨清相,有的呈病態之美。隋朝時期中原與西域風格交融,人物的形象更具備中國氣息,造型非常趨向於東方人的形象。唐朝時期,國家統一興盛,大唐的自信也流露出來,尤其是女性在社會上佔據主導地位,女性美充分呈現出來,更多用重色暈染法突出人物的立體感,表情形象更加豐滿生動。值得一提的是,盛唐時期,敦煌還出現了吳派畫風,“其勢圓轉而衣服飄舉”,畫面呈現出自信、恬靜、素淡自然的氣息。還有經典的飛天造型,這些體態修長、婀娜多姿、綵帶飄揚的飛天把行雲流水的動感交織在這些壯麗的場面中,可謂“天衣飛揚,滿壁生動”。其中最大的飛天高2.5米,最小的不到5釐米。

繪畫色彩上飽滿熱情。敦煌早期壁畫,基本是以暖色調爲主,壁畫設色厚重濃麗,線描挺拔,風格樸拙渾厚,人物形象主要採取凹凸暈染法,帶有濃郁的西域風格。後期敷彩明快清爽、清新脫俗,逐漸呈現出中原風格。敦煌壁畫到了隋唐時期開始大放光彩,顏色以黑、白、紅、綠、青爲主,風格開始變得亮麗、華美。唐初期的壁畫開創了敦煌石窟壁畫色彩最富麗、絢爛時期的開端,當時使用的顏料主要有石青石綠、硃砂、銀硃朱磦、赭石、墨等,常用疊暈和渲染兩種賦彩方法。敦煌壁畫完美地體現了中國傳統的“五色之變”配色規律。從莫高窟最有代表性的唐代洞窟中,我們可見到這種配色傳統。其色彩有主客之分,敷彩樸實無華,彩色相和,以形寫神,隨類賦彩,用自然色彩塑造萬物,以達到氣韻生動的最高境界。莫高窟第112窟中唐保存較好,其壁畫的色彩基本保持原樣,未產生氧化變色。南壁的“觀音無量壽經變伎樂”圖,依顏色面積大小,運用了赤、綠、黃、白、黑五色。大面積不同明度純度的紅色與適當的純度較高的綠、黃色相間,其中還穿插着少量的黑色和白色。使畫面色彩既協調統一又豐富多彩、鮮豔奪目,充分體現出師法自然、彩色相和、氣韻生動的最高境界。

技法上兼容幷蓄。由於人們的視覺審美各不相同,壁畫風格也會多種多樣。南北朝時期,西域技法對敦煌佛教藝術有很大的影響。北魏晚期到西魏,西域畫技法逐漸淡化了異域風格。北周時代,西域風格的佛、菩薩形象又重新在敦煌壁畫中出現。西魏時的中原式造型風格與西域式造型並存於洞窟中。隋唐以後,敦煌很快融入了中原式的新風格,如莫高窟第103窟中的東壁壁畫維摩詰像,人物形象虯髯雲鬢、狡譎健達,畫面色彩雅緻和諧,線條流暢而蒼勁有力,是典型的中原式造型,在技法上的藝術造詣達到了頂峰。敦煌壁畫具有很大的兼容性和包容性,中原式與西域式造型、民族性和世界性的風格都在壁畫中得到了完整統一。

敦煌壁畫的真正價值在於它曾經承載的宗教功能。每一副壁畫背後都有其想要傳達的原初旨意。如“捨身”是敦煌壁畫的一個重要主題,摹本作品《薩埵那太子本生圖》就是一個佛本生故事。故事大意是說,摩訶國有3位王子同行出遊,見一母虎幼虎數只後異常衰弱,迫於飢餓,欲食幼虎。於是薩埵那太子將其他兩位太子支走,脫去衣服赤身置於虎前,但母虎因力衰無法啖食。薩埵那便走上山崗,用尖銳的幹竹將身體刺破,跳下山崖。母虎舐其血、食其肉,恢復了體力。薩埵那太子的二位兄長返回後,見弟弟被母虎食後只剩下了屍骨,便回宮告知父王母,幾人來到山林抱屍痛哭。隨後收拾遺骨,起塔供養。敦煌壁畫中有很多反映釋迦牟尼前生累世修行,經過無數次的善行轉世,歷經磨難,最後修行成佛的故事。佛陀的無限慈悲與偉大智慧悉數涵蓋、融化在這些壁畫故事裡,爲當年走進敦煌的信仰者提供着精神上的啓迪。

敦煌壁畫的變遷,其實是佛教文明與中華文明交融發展的結果。西域的佛教,穿越萬水千山而來,那些絲綢之路上的偉大行者,從法顯到玄奘,從鳩摩羅什到真諦,他們以奇絕的生命旅程,爲中華大地引進了一種珍貴的精神文化。佛教的魅力就在於使這片承載了太多戰鼓馬蹄的土地,聆聽到來自西天的輕柔神秘的聲音。張力充盈的敦煌宗教藝術形象,大都如敦煌飛天一樣,成功地打通了宗教與世俗的界限,兩千年來,這種無形無質的宗教力量,曾讓億萬浮躁、喧囂的心靈逐漸沉靜、安寧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