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 | 邊境緝毒3年,他們立功都以身體爲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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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不久前,我經朋友介紹認識了退伍軍人蘇宏

蘇宏在一家企業的汽車隊當隊長,50歲出頭,身體很結實,中等個頭,短髮緊貼頭皮,鼓起來的大眼睛裡透着犀利的光,說話中氣十足。儘管生活很安穩,但他時常會懷念以前的日子。在那個陽光普照的下午,我們坐在一起喝茶,蘇宏向我展示了一些自己年輕時的老照片——那時,他在中緬邊境當武警。

那段經歷很特殊,我問蘇宏繳獲過多少毒品。他想了一會兒,說3年內繳獲的毒品應該超過了300公斤。

之後,他緩緩開口,講起了那段緝毒往事。

1

1985年10月,17歲的蘇宏應徵入伍,經歷了3個月的新兵連訓練之後,被分配至雲南德宏州的某個邊防站

這個邊防站隱匿在一片原始森林之中,一個連隊負責守衛幾百公里的邊境線。由於緊鄰“金三角”,這裡的武警戰士除了守護界碑、邊境巡邏之外,還少不了要完成緝毒、緝槍和捉拿走私犯等任務

時候,邊防站的條件很差,交通工具只有3匹軍馬,供戰士們外出採購生活物資使用。邊境巡邏靠步行,完成一次大概需要半個多月,戰士們背上槍支彈藥和行李,負重27公斤,在茂密的原始森林裡穿行。

因爲罐頭太重,他們不敢帶多,主要靠吃壓縮餅乾充飢,可這玩意兒吃多了便秘,他們就沿途採野菜吃。如果運氣好,偶爾能遇到少數民族居住的寨子,他們就把糧票給老鄉,換一頓飯吃、睡個好覺。否則就只能把雨布就地一墊,和毒蟲共眠。

這樣的日子很難熬,蘇宏還得抓緊時間向老兵學習——長長的邊境線地形錯綜複雜,沿線的山林散落着幾十個村寨,僅偷渡的小道就有幾十條,一些外地毒販常會打着旅遊的幌子前來考察、踩點。所以,蘇宏得儘快掌握地形、地貌,記住那些隱藏在原始森林裡的羊腸小道,還要學習如何依據地形制定抓捕戰術。

每次路過寨子,班長老五都會到老鄉家拜訪,問問寨子裡最近有沒有來什麼外人。老五告訴新兵:“就這樣的深山老林,誰閒着沒事會來這裡旅遊?外地人來,絕大多數都是來販毒的。”

蘇宏來邊防站之前,對毒品的印象仍停留在“大煙”的概念,新型毒品海洛因,他連聽都沒有聽說過。而當時,不遠處的“金三角”是海洛因的重要產地。蘇宏還記得,當年最出名的一種海洛因叫“雙獅踏球”,圖標上有兩隻獅子抱着一個地球,號稱“純度高達99.9%”。由於當時沒有壓縮技術,海洛因質量較輕,500克能裝好大一袋,不知道的人會以爲是一袋洗衣粉,捏一下才知道,兩者的手感完全不同。

1986年4月,蘇宏在某個寨子裡見到了“線人”吳宗

吳宗30多歲,騰衝人,早年到緬北地區做小買賣,之後定居緬甸,常在中緬之間穿行。一次,吳宗帶着1公斤鴉片入境,被邊防站抓了個正着,得知他在緬甸待的時間長,關係網廣,認得些“道上的人”,邊防站就決定把他發展成“線人”。

蘇宏說:“光靠我們緝毒,那顯然是不可能的,我們主要依靠當地的老百姓和一些‘線人’。”

按照慣例,吳宗每月都要向邊防站彙報毒販的動向。但這次,他並沒帶來什麼有價值的線索,只跟班長老五說了說自己在緬甸那邊的情況就走了。

老五告訴蘇宏,吳宗現在仍在緬甸做生意,有時還幫毒販帶路賺錢,“我們手上留有吳宗的案底,他就掌握在我們手中,如果他敢犯什麼事,我們就可以立刻捉拿,新債舊債一起算”。

蘇宏覺得這樣做很矛盾,不過他很快明白,這是迫不得已——想在這樣長長的邊境線上捉拿毒販,如果沒有“線人”們提供線索,能抓到什麼人呢?

可是,即便有“線人”提供情報,緝拿毒販的過程依舊困難重重。

那個年代沒有手機,電話也很稀罕,通訊基本靠吼,交通基本靠走,與“線人”的聯繫很不方便。有時毒販臨時改變計劃,武警就很容易撲空

老五不止一次地提醒大家,毒販都是亡命之徒,得到“線人”信息的時候一定要調查清楚、覈實準確,抓捕時更要小心,“現場的形勢瞬息萬變”。

因爲害怕走火,戰士們的槍支平時都不上膛。一天深夜,他們要去某個寨子搜毒販,大家一言不發,走路都很輕。一名新兵因爲太緊張,突然上膛。槍栓一響,大家以爲自己被毒販發現了,嚇得不輕,全體臥倒做好戰鬥準備,後來才發現是虛驚一場。

在巡邏休息的時候,班長老五會給蘇宏他們講許多前輩緝毒的故事,蘇宏聽得熱血沸騰,覺得再苦再累也無所謂,恨不得馬上抓個毒販。

可老五說:“年輕人不要衝動,我知道你們立功心切,我也是和你們一樣過來的,但是這玩意不是個什麼好玩的事情,是拿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爲了禁毒,我們付出了很大的犧牲。”

蘇宏敏銳地感受到,班長的語氣變得有些悲傷,他身邊一定發生了什麼悲傷的故事。蘇宏看了看周圍的森林,一眼望不到邊,安靜得讓人害怕。

2

1986年夏季,在一個老鄉的家裡,留長髮、着便裝的蘇宏再次見到了“線人”吳宗。這天並不是約定報告的日子,吳宗突然出現,果然帶來了一個消息:有3個人到緬甸買毒品,過幾天就要回國了。

老五問具體是什麼時候,吳宗說他也不知道,“也許是明天,也許是後天,他們找我帶路,到時候我會帶他們過來”。隨後,吳宗說了他們要走的線路

蘇宏問:“確定是3個人?”

吳宗點點頭,又說自己到時候會背一個袋子,“挎在右肩表示帶了東西,如果挎在左邊就代表沒有東西,你們就放行”。

後來,蘇宏問老五,毒販回國怎麼會不帶“東西”?老五說,有些毒販狡猾得很,先要打探線路,如果感覺被盯住,就會放棄行動。還有一些毒販是來“考察”的,確認賣家與線路無誤後,再回去湊毒資跑一趟——80年代,能一次性拿出大筆錢的人不多,販毒的又都是些沒錢又想發橫財的人。

說定後,3人便迅速分開,蘇宏興奮地摩拳擦掌,老五卻不敢大意,趕緊回邊防站向連長報告。連長詢問一番後,決定親自帶隊抓捕。

第二天吃過午飯,7個武警戰士來到邊境線附近的一片芭蕉林裡埋伏。炎炎夏日,不多時人就汗流浹背,野外毒蟲又多,隔着衣服也被叮得又癢又疼。最痛苦的是不能抽菸,因爲一些機警的毒販一旦看到菸頭或其他活動痕跡就會臨時改變計劃。等到天色暗下來,大家連話也不敢說了。

第一夜,毒販沒有現身,算是白等;第二天,大家繼續忍受烈日和毒蟲;直到第三天凌晨時分,蘇宏他們纔看到遠處閃起了幾束手電的光,氣氛頓時緊張了起來。

7人呈三角形埋伏,以便實施包圍。蘇宏埋伏在老五身邊,感覺自己心跳加快,手心出汗,又興奮又害怕。手電光越來越近,藉着月色,蘇宏認出了吳宗,他仔細觀察,確定吳宗的袋子挎在右邊,說明毒販帶了東西——可與之前信息不符的是,吳宗身邊只有2個人,還有1個毒販壓根沒有出現。

第一次出任務就遇到這麼棘手的問題,蘇宏不知道該怎麼辦。眼看着吳宗一行人就快來到芭蕉林了,蘇宏的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摸着手槍,只等排長下命令。可是,直到吳宗帶着2名毒販離開埋伏圈,排長都沒有任何動靜。

3人走出芭蕉林幾百米後,用手電朝後面比劃了幾下。幾分鐘後,又有個人迅速朝芭蕉林走來,準備與前面的人匯合。這時候,排長一聲令下,衆人一躍而起。

幾百米的距離足以讓毒販逃跑了,他們趕緊離開農田,往山裡鑽。蘇宏和戰友們兵分幾路,在後面緊追不捨,毒販嚇得丟了毒品,奪路而逃。不知追了多久,毒販體力不支,被制服在地。大家又押着他們下山,沿着被踩踏的草木去尋找丟棄的毒品——那是一袋10多公斤重的鴉片。人贓俱獲,這時已經凌晨5點多了。

後來,蘇宏向排長請教,是怎麼做出先放他們過來的決定的。

排長說,他看到吳宗的包,知道這次他們帶了東西,但人不全,就猜測這2個毒販是負責探路的。確保安全後,最後1個毒販纔會帶着毒品出來,“當然了,我當時也懵了一陣,猶豫了一下”。

3

之後,蘇宏參加了多次行動,有成功的也有撲空的。他發現,在這個邊防站抓的都是些販毒的小嘍囉,年輕的他想去大一點的地方,抓更大的毒販。爲此,他不斷加強訓練。

到了1986年年底,當地武警部隊舉行比武大賽,蘇宏取得了第五名的好成績。次年年初,他如願被調到一個檢查站,從事緝毒工作。

一天上午10點左右,一輛從瑞麗開往保山客車慢慢往檢查站駛來,準備接受例行檢查。蘇宏爬上車頂,檢查了綁在車頂的行李,未發現異常。下車時,蘇宏的鞋帶鬆了,他彎下腰來繫鞋帶,突然看到車底露出了一截繩子。蘇宏鑽進去一看,發現車底綁了一個裹得嚴嚴實實的帆布袋,直覺告訴他,裡面有毒品。

蘇宏悄悄向排長彙報,排長指示:“不能讓東西離開這裡。”排長繼續檢查,拖住車上乘客,蘇宏急忙去換便裝——等車駛離檢查站時,沒人注意到車上多了1名乘客。

到了前方的休息點,客車停下讓旅客吃東西,蘇宏一下車就看到班長和另一位戰友着便衣站在餐館門口。班長悄聲問他,這一路有沒有發現異常的旅客,蘇宏搖搖頭。班長說,留下東西簡單,關鍵是想連人一起抓。他們趁亂合謀,決定演一出好戲。

吃完飯,司機摁喇叭,催乘客上車繼續趕路。在衆目睽睽之下,蘇宏突然鑽到車底割斷繩索,抱着帆布包往一條巷道跑去。有2名乘客見狀,急忙去追,蘇宏見毒販現身,刻意放慢了腳步。

雙方正糾纏時,班長和戰友從後面包抄上來,蘇宏把包往毒販面前一扔:“好,好,是你們的。”話剛落音,他迅速拔出槍來上膛,指着他們。等制伏了2名毒販,武警又立刻扣下客車進行審訊,毒販又供出了車上的2名同夥。

我問蘇宏:“立功了嗎?”

蘇宏笑着說:“立功?10公斤就想立功?連個表揚都撈不到。”

蘇宏立過一次二等功,時隔多年,他翻出當時的一張老照片給我看,上面是3個被綁着的毒販。蘇宏指着中間的那個說:“你看看,這就是帶頭的,被綁起來了還這樣盛氣凌人,不知道什麼叫害怕,他右邊這個已經被嚇尿了。”

這是蘇宏最喜歡的一張照片,也是唯一被他留下來的毒販的照片。蘇宏說,當時雙方雖然沒有發生槍戰,但這3個毒販仍是自己緝毒生涯中遇到的最危險的對手。

1988年初,蘇宏從“線人”那裡得知瑞麗近期會有一樁很大的毒品交易。向上級彙報後,檢查站便安排蘇宏和2名戰友前往瑞麗開展調查。

他們和“線人”在一家小賓館裡碰頭,“線人”說買主已經來了,這幾個人跟一般毒販有點不一樣,看起來不簡單,恐怕還帶着武器,“你們要小心一點”。

在線人的指認下,蘇宏他們很快就在一家餐館裡盯上了目標。當時,那3個毒販正在吃午飯,他們也湊過去點了一桌。蘇宏近距離看那3個人,感覺確實不一樣:一般來說,毒販的目光都是躲躲閃閃的,生怕別人多看自己一眼,而3人十分高調,說話大聲,根本不在意旁人的眼光。爲首的男人40多歲,看起來像個“練家子”,面露兇光,高顴骨,八字鬍,很有氣勢。

由於不知道對方何時接頭交易,毒販離開餐館後,蘇宏他們就得一直跟蹤,連上廁所也不能放過。毒販住賓館,他們就開隔壁對面的房間,就算經費比較緊張,咬咬牙也得跟上。最尷尬的是,毒販去歌廳唱歌,他們根本唱不起,只能裝作二流子,在歌廳門口瞎轉悠。

就這樣跟了整整7天,3個毒販卻完全沒有交易的跡象,每天都是變着花樣地吃喝玩樂。這下,蘇宏和戰友都急了——毒販有錢,他們卻耗不起了。

到了晚上,“線人”帶來了更壞的消息:“交易已經完成了,賣主已回了緬甸,你們跟到了嗎?”

當時,蘇宏感覺自己的腦袋“轟”地一聲——他想不明白,這3個毒販是怎麼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完成交易的。

4

蘇宏急忙向排長彙報情況,事關重大,上級領導也非常重視,來到檢查站下了死命令:不能讓目標離開德宏。蘇宏和戰友只好繼續跟蹤。

一天,他們跟着毒販們來到一個修理廠,對方步行進去,不久後開了一輛卡車出來——看來是要行動了。當天,檢查站做了充足的準備:由於毒販可能攜帶武器,10多名機槍手做好埋伏,以備應對意外情況;所有的過往車輛,一律仔細檢查;大領導也來到檢查站,親自指揮抓捕。

下午,那輛卡車出現在大夥的視野裡,蘇宏嚥了口唾沫。等卡車停下,蘇宏跟排長向他們敬禮,要求出示證件,3個毒販極不情願地交出證件,排長看了看,又客氣地要求他們下車“配合檢查”。

駕駛員有些不耐煩:“有什麼好查的,趕緊放行,我們是到這邊做生意的,會有什麼問題?”

排長依舊客氣:“不好意思,我們接到任務,要對所有車輛進行例行檢查,請3位到屋裡暫時坐坐,我們馬上就檢查好,沒問題就放你們通行。”

3人也不怕,大大方方地跟着排長到辦公室喝茶。屋外,蘇宏和另一名戰士翻上車廂後,只見1個油桶,打開桶蓋,裡面的確是汽油。他們又查了車底、車門夾層……啥也沒發現。難道情報有誤?蘇宏臉上的汗都冒了出來。

大領導得知消息,說:“要是搜不到東西,最好先放行,有可能情報是假的,也有可能是先來探路,暫時不要把事情搞大了,你們繼續盯好。”

蘇宏和另一名戰友不死心,又把車廂翻了一遍,依然什麼都沒有發現。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蘇宏越來越緊張,這時,那名駕駛員出來催促:“你們到底查好沒有?別他媽的耽擱我們的時間。”

排長出面安撫一番,之後也來到車上:“怎麼樣,翻出來沒有?”

蘇宏搖頭,排長說,如果沒有發現,那就只能先放行。

蘇宏越想越生氣,取下槍支的通條,往油桶裡一戳,然後意外地發現:這個桶有問題!3人趕緊把油桶翻過來,敲了敲——是空心的。他們按捺住內心的狂喜,趕緊用刀戳開桶底,裡面露出了白色的一角——是海洛因——後來經過稱量,重達57公斤。

沒多久,10多名戰士一擁而入,迅速摁倒了屋內的3個毒販,真的從他們的身上搜出了槍支、彈藥。一名微胖的毒販當即嚇尿了褲子,年輕的駕駛員則不服地扭動身子,爲首的那名毒販仍然擡頭挺胸,一聲不吭,有股子狠勁。

後經調查,這3名毒販是活躍在邊境的犯罪團伙,受過軍事訓練,罪行累累。

審訊的時候,蘇宏問他們是什麼時候交易的,胖毒販交代,他們提前與賣家商量好,把運毒的卡車停在修理廠,賣家直接把海洛因放到車上去。那個改裝過的汽油桶中間焊了一道夾層,裝進毒品後,再從底部焊接,因爲焊接技術高,乍一看也看不出什麼問題。

這次行動讓蘇宏立了二等功,蘇宏卻說:“我寧願不立功,也希望沒有毒品交易。”

他告訴我,那時緝毒隊伍裡流行一句話:“三等功坐着拿,二等功躺着拿,一等功家屬拿。”緝毒戰場就是這麼殘酷,頭天晚上還在有說有笑的隔壁牀兄弟,第二天可能就再也沒能回來。蘇宏至今還記得一個叫阿虎的戰友,他犧牲在毒販的槍下時,才十七八歲。還有一個叫強哥的戰友,裝作買家獨自去敲毒販的房門,結果腹部中槍。強哥活着立了一等功,只不過他的腸子比別人短了一截。後來,強哥又參與了一次抓捕行動,毒販棄車往山上逃,邊跑邊往後開槍還擊,帶頭追的強哥再次被子彈擊中腹部,腸子又被割了一截。強哥身體痊癒後,依然活躍在邊境緝毒,只是身體大不如前了,一天要吃七八次飯才行。

5

我問蘇宏有沒有擊斃過毒販,蘇宏點了點頭。

1987年秋天,蘇宏接到“線人”的情報,一名30多歲、穿中山裝的毒販在瑞麗上了開往保山的客車,帶着大約10多公斤海洛因。

客車到達檢查站,蘇宏上車檢查,並沒查到有這些特徵的男人。司機說,確實有這麼一個乘客,只不過他在離檢查站不遠處下車了。

看來,毒販想步行繞過檢查站,再到前面攔車離開。時間緊迫,蘇宏和戰友向上級彙報後,急忙騎着摩托車去追,連便裝都來不及換。果然,那個男人就在檢查站前面的路邊等車,見到穿警服的人朝自己趕來,拔腿就跑。

不遠處有一條河,河岸高五六米,底下還有亂石,毒販卻不管不顧地跳了下去。蘇宏和戰友追到河邊時,毒販都快過河了,“如果讓他跑到河對面去,我們可能就抓不到他了”。

蘇宏趕緊掏出槍,朝天鳴槍警示,可毒販還在跑——他知道,販賣10多公斤海洛因夠自己死很多次了,如果能逃脫,就還有一線生機。

蘇宏原本想活捉,讓毒販接受法律的制裁,但情況實在太緊急,爲了防止毒販逃脫,他只能果斷開槍。蘇宏對我說:“殺了他,我問心無愧。如果那10多公斤海洛因被他賣出去的話,不知道要坑害多少家庭。”

很快,3年就要過去了,蘇宏的人生來到了一個岔路口。按當時的政策,立過二等功的蘇宏接下來可以去讀軍校、轉士官,之後留在武警部隊裡。領導希望蘇宏留下,蘇宏自己也想,但家裡人卻不同意,尤其是父親

蘇宏父親的理由很充分:一方面,工作的地方離家實在太遠了;另一方面,緝毒工作太危險,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沒了命。蘇宏拗不過父親,到了時間只好退伍回家。

1989年初,退伍軍人蘇宏被分配到了某單位上班,過上了朝九晚五、平平淡淡的生活。工作中的蘇宏兢兢業業,可一有時間,他就往德宏那邊跑,去看那些活躍在緝毒一線的戰友。

隨着科技的發展,他發現辦案比原來方便多了,但一個老戰友跟他說:“毒販們也比以前更狡猾了,反偵察意識也越來越強。”

直到現在,蘇宏也會偶爾回到檢查站看看,和年輕的緝毒警察交流,坐下來聽聽他們的故事。那些年輕的面孔,總能讓他想起自己在檢查站時的樣子。

蘇宏告訴我:“說實話,我到現在都在懷念在邊境緝毒的那3年,那是我生命中最精彩的3年,可是已經回不去了。現在,我只能通過照片來回味那段日子。如果再給我一次選擇的機會,我會選擇繼續留在邊境。”

(文中人物爲化名)

作者:壘土

編輯:羅詩如

題圖:《破冰行動》劇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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