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的橘子 The Mysterious Orange

剪報

更多內容,請用手機掃描

罩子落下再升起,這回出現的是棵橘子樹,季節不對,枝葉間見不到果實。珍妮步下舞臺,向觀衆索取提供表演的物品

明明大白天,難得的陽光反射在戶外凍成冰的地面,刺得大約翰不時眨眼,進到室內,卻昏暗得如同深夜,僅賴堆滿雜物櫃檯上方微弱火苗的油燈。他敲過門,喊了好幾聲Mr. Choo,仍見不到人。

櫃檯下冒出只兔子──兔子皮做成的帽子。兔子嘴巴下是個縮水人頭,臉孔恐怕沒大約翰的拳頭大,佈滿皺紋和稀疏的鬍子

「歡迎光臨,喝茶嗎?」

邱生先個子矮小,得使力往上蹬才坐進高腳椅子內。在見到金陵福之前,大約翰只認識兩個中國人,程連蘇不高,舞臺上的兩位公主齊朵水仙更矮,先生則矮到難以想像的地步,只怕頂多到大約翰的腰部。

看着眼前的邱先生,大約翰仍覺得面前像是架在站籠上的拳匪腦袋。連續幾年英國報紙想盡辦法買到中國政府和聯軍處決拳匪的照片,最能賣錢的莫過於中國式的站籠,歐洲從未見過不用刀斧繩索卻能處決人犯的刑法。

站籠上的人頭舔舔嘴脣上的鬍子,露出兔子般的黃板牙

西藏來的藥草茶,祝你身體健康。」

難怪店內瀰漫着一股嗆人的氣味。

「來問金陵福的事嗎?」

「你怎麼知道。」

一壺冒蒸氣的茶被提到檯面,邱先生從寬大的衣袖內拿出兩個小杯子,用烏黑的衣角抹抹:

「金陵福進城了,不是嗎?」

大約翰喝口茶,苦得他差點吐在對面的兔皮帽上。

「中國人說良藥苦口。」邱先生不滿的搶過杯子,「你們洋人看似個子大,體內虛得很,再喝一杯。」

沒有選擇,大約翰勉強再灌下黑不見底的茶。

「想問什麼?金陵福的空中釣魚?五鎊。」

大約翰摸出五鎊,剛放在臺上立刻被不知哪裡冒出的手刷進衣袖內。

「嘿嘿嘿,銀貨兩訖。你乾脆,我直接,關鍵在餌,紙做的餌,捏成一小團掛進魚鉤魚杆甩出去,紙團隨風膨脹,因爲先告訴你他釣的是魚,你就以爲彈在空氣裡變大的紙團是魚。等魚鉤回到金陵福手裡,把紙團藏進袖子,從另一個袖子摸出魚往缸內一放,魚遊呀遊,你付錢入場,魔術師負責塞你滿腦袋的疑問回家。」

「啊,沒想到是紙團。」

「約翰先生,中國人說戲法人人會變,巧妙不同而已。」

「人人會變?」

「不是普通的紙團,一個十鎊。」

「你有?」

「我開雜貨店,魔術用品當然算雜貨。沒看到門口的牌子,包君滿意客人提出的要求,我都做得到。再喝口茶?」

大缸飛水呢?」

「不賣。」

「爲什麼?」

「空中釣魚中國人玩了幾百年,不是了不起的秘密。大缸飛水是金陵福發明的,不能賣。」

「還能賣什麼?」

「約翰先生呀,我們做道具的講究信用,百分之九十九不能賣,你運氣好,空中釣魚是最後的百分之一,可以賣。」

說着,小老人往桌上摸出五顆蘋果

「其中四個是真的蘋果,一個是魔術師的,認得出來嗎?」

大約翰的頭伸到蘋果前,全長得一樣,哪個是假的?

兔子門牙已啃起其中一顆蘋果。

「五個都是真的。你看,魔術師靠的便是預先設定的題目勾引觀衆的注意力,金陵福最擅長這招。」

「金陵福在中國很有名嗎?」

老人的臉再擠成一團,擠出似笑似哭但應該偏向笑的表情

「金陵福呀,跟你說不明白,他的魔術帶着中國傳統的幻術玄喲。」

「幻術?」

老人沒有回答的意思。

「我見金陵福來過你店裡。」

「老朋友,到倫敦當然得先找我拜碼頭。」

「所以你瞭解金陵福?」

老人右手五根爪子似的指頭在桌面依序敲出聲音。大約翰懂,又要錢。

再喝一口茶,慢慢喝,入口雖苦,進喉嚨後倒是透着點甘甜味。

「瞭解?誰能瞭解誰?他有事問我而已。」老人不耐煩的回答。

「什麼事?」

「皇帝的事,老天爺的事,全不關你的事。」

「其實我想問的不只是金陵福。」

「那來找我做什麼?」

「也想問程連蘇。」

老人不再說話,他的頭縮回櫃檯下,再出現時手中包了個藥包

「約翰先生,你眼皮浮腫、瞳孔混濁、講話的口氣帶着泥味,回去用三杯水煮這包藥草,煮得只剩一碗,喝下睡覺。醒來神清氣爽,臉皮嫩得像水仙公主。」

「不肯說程連蘇的事?」

「這包藥不收錢,客人的健康是我們的財源。」

「這麼神秘?」

「去問胡迪尼。」

「美國魔術師,表演箱子逃生術的胡迪尼?」

老人當沒聽見,自顧自撥起算盤,故意撥得很吵。

大約翰摸口袋,摸出兩張紙片,沒錢了。無法問下去,才推開門要走,身後響起邱先生的聲音:

「不買魚餌啊,附贈釣杆?只收你八鎊,老客人,可以掛帳。」

中國魔術師的戰爭成爲倫敦熱門的話題,英國進入西藏和喇嘛簽下的《拉薩條約》已是沒人關心的舊聞,此刻大家只在意今天晚上程連蘇和金陵福玩什麼新的戲法。 程連蘇一如以往,不帶表情的出場,助理放平圓柱形一個人高的空心大罩子,裡面當然什麼也沒有。豎直罩子,程連蘇閉起雙眼兩手合十,往兩側拉開時,掌中冒出淡淡煙霧。罩子往上升,裡面仍是空的。

珍妮焦急的上前推醒程連蘇,臺上既有中空的罩子,當然是爲了變點東西出來,罩子升了,卻什麼也沒出現。

程連蘇急着轉身看罩子,他鑽到罩子下檢查,不料此時懸在半空的罩子落下恰好罩住他。沒人聽得懂罩子內的程連蘇喊什麼。罩子再升起,程連蘇不見了,裡面居然是正在換衣服的水仙。水仙摀着身子尖叫,罩子碰的一聲及時落下。

觀衆大笑,雖然他們沒看到赤裸的水仙,可是光水仙抓衣服遮身體的模樣,夠他們笑的了。

罩子馬上又升起,水仙消失,一臉迷惑的程連蘇站着發呆。他低頭朝前邁兩步,再次閉起雙眼雙手合十。罩子落下又升起,什麼也沒──不,地面有衣物。程連蘇在笑聲中慌亂的回頭撿起衣服,中國女人的紅色內衣,程連蘇急得往懷裡塞。

更樂了觀衆,水仙的內衣怎能不讓他們樂。

罩子落下再升起,這回出現的是棵橘子樹,季節不對,枝葉間見不到果實。

珍妮步下舞臺,向觀衆索取自願提供表演的物品。看來之前被敲碎的藍寶石仍讓人心驚,珍妮只拿到冷掉的熟蛋、凍得像石頭的麪包軍服上的扣子。全場笑聲不斷。

幸好有位紳士提供了他的表,銀殼的懷錶。

程連蘇接受蛋、釦子和表,他咬麪包一口,裝出牙痛的表情拒絕了麪包。(第5部-1)(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