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我活該 陸配無奈心已累

自武漢搭乘包機返臺隔離後出關,檢疫所安排遊覽車接送至各大運輸站。(本報系資料照片)

Doris表示,返臺隔離後健保卡仍被註記,連醫生都不敢看。(本報系資料照片)

據稱有返臺學童到校被老師安排到後排窗邊座位,圖爲教室示意圖。(本報系資料照片)

Doris搭乘類包機,在機上穿着全套防護服。(Doris提供)

病毒不會穿牆而過,看不透的內心,有時透過眼神直刺胸膛。Doris是原籍武漢的陸配,在老家被隔離80多天,面對的是與家人每天24小時的緊密相處,生活上的小矛盾被無限放大;每天看着臺灣新聞與微信羣組,充斥着污名化陸配與嘲諷,「在這種毀滅性的災難面前,情緒只差一步,就跌入看不見的深淵」。

Doris自大陸武漢嫁來臺灣已第11個年頭,2020年這個春節假期,她一如既往的回湖北老家看望媽媽,不料碰上新冠疫情爆發、武漢封城,原打算2月初就返臺工作的她竟就這樣被隔離了80多天。

恐懼病毒變恐懼武漢

病毒不會穿牆來感染人,只要待在家就是安全的;因此在武漢足不出戶的生活,最大的問題其實是心理。人與人24小時密集相處,會放大很多生活上的矛盾,對Doris來說,那種同時要害怕病毒威脅、擔心物資耗盡且與家人因小事吵架的生活宛如煉獄,她的心理壓力在封城期間不斷累積。

一開始回臺問題因兩岸政治角力而遙遙無期,「我每天張開眼就是生存的壓力」,臺灣新聞中對他們的污名與排斥,「我完全無法諒解!那些在微信朋友圈上分享污名化新聞的臺灣朋友」,拿着手機回刷微信朋友圈的動態,Doris深深嘆了一口氣。

4月20日搭載湖北臺胞的上海類包機起飛,Doris原以爲是封城惡夢的結束;但抵達國門那刻,卻是另一場惡夢的開始。世人對武漢的不解;臺灣人將對病毒的恐懼,全部投射在這些武漢返臺的人身上。

註記健保卡就醫難啓齒

14天的集中隔離結束,臺灣這個家對陸配而言還在嗎?「從武漢回來的」這個標籤像黏在腳底板的口香糖一樣,Doris怎麼甩也甩不掉。僅僅是找朋友喝咖啡,自己心裡都會先預設對方可能會怕她;同事有時一個無意的動作、話語或眼神,「他是不是怕我?」Doris形容自己這種狀態就像「驚弓之鳥」,縱使對方可能無意,她也沒有辦法停止胡思亂想。

因此,「從哪回來」變成Doris近期最大的禁忌問題,「武漢」也是她最難以啓齒的兩個字。但武漢返臺的臺人健保卡都會被註記,也就是說,如果想看醫生就勢必得回答這題。被問到「那感冒怎麼辦?」,Doris的回答是:「就不看啊,我們羣組裡面的人也沒人敢去看」。

Doris口中的這個羣組,指的是武漢返臺的臺灣人建立的微信羣組,在裡面互通資訊以及傾訴遭遇。羣組中有人表示,自己的小孩回到學校後,被老師安排到後排窗戶旁,理由是這樣比較「通風」。對於這樣的歧視,Doris難掩怒氣的說:「大人忍忍也就算了,爲什麼要這樣對待小孩?難道返臺隔離檢疫是假的嗎?爲什麼這樣還不能證明自己的健康?」。

誤解是不可承受之重

人類恐懼未知的疾病,這現象自古皆然;但縱觀歷史,人類被恐懼凌駕理智所衍生的悲劇不計其數,中古世紀歐洲黑死病,即便時間拉近至20世紀,都還有痲瘋病患被關進隔離所自生自滅的案例。面對新冠病毒,防堵有其必要,但不該讓恐懼轉化爲仇恨,讓特定身分的少數人承受這些代價。

她知道自己沒病更沒罪,可怕的是旁人的眼光,一點一滴內化,「是不是有一天,我們自己會說服自己,是我們活該」!戴上口罩準備返家的Doris,知道這一切,永遠沒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