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話》空軍史上最輝煌的一頁（莊秉漢）
高志航大隊長率第四航空大隊締造筧橋空戰大捷，被譽爲「空軍戰神」。（圖文：莊秉漢）
有一羣年輕飛行員，在生命面對人類歷史上最大的戰爭，他們別無選擇，展現一飛沖天只爲報國的滿腔熱血，首開中華民國空軍空戰勝利的光榮紀錄，一掃領空遭受屈辱之氣，國民政府特別將空戰勝利當天，也就是8月14日訂爲中華民國「空軍節」，86年過去了，那份凌雲御風有我無敵的壯志情懷，至今仍歷歷在目。在此，讓我們一起追憶那段筧橋空軍先烈抗敵救國的輝煌戰役。
民國26年7月7日，日本軍閥發動盧溝橋事變，高志航奉令率領空軍第四驅逐機大隊人機，進駐河南周家口準備投入華北戰場，8月13日，與周家口距離有750餘公里之遙的上海，日本軍艦正在大舉壓境，日本陸戰隊的大砲和黃浦江上的艦砲交相轟擊，閘北、江灣多數起火，面對日軍的挑釁，蔣中正委員長不再隱忍，國軍正面予以還擊，掀起轟轟烈烈的淞滬會戰序幕。
8月中旬的周家口，一連下了好幾天的滂沱大雨，霪雨霏霏未見停歇，大隊長高志航在大隊部內坐立難安，他看着窗外天氣更加惡劣，雨急如箭般的落下，他的心情變得異常焦躁，他試着撥打長途電話給南京的航委會，想要知道有無命令下達，或許是久雨電話線路浸溼損壞，高志航老是打不通電話，在各方都沒有消息傳達，他恨不得自己化身爲大鵬鳥展翅飛去南京探得軍情。
這場傾盆雨勢，讓高大隊長的霍克三型座機無法飛行，他仰望天空，祈禱能有架運輸機從天而降，果不其然，天空中響起沉悶的雷聲，在雷聲裡夾着雙發動機的聲音，嗡嗡嗡~震耳欲聾，這是一架「福特」運輸機，由漢口飛往洛陽，因爲雷雨迷失航向，看到周家口機場地面的燈光，緊急落地下來。一場雷雨送來一架大飛機，高志航未等飛機停穩，立刻命令司機開車奔向機場跑道，他跳上運輸機，要求駕駛艙內的外籍飛行員帶他去南京。這名外籍飛行員當然不願意，因爲好不容易從雷電交加的大雨中降落到地面，他怎麼也不肯再飛上風雨的天上。高志航往機艙座椅坐下說道：「我是高大隊長，軍情緊急，這是命令，起飛！」這毫不妥協的氣勢，懾服了這名外籍飛行員，只好答應高大隊長請求，送他到南京。
在冒雨搭上運輸機，將要起飛之際，高志航回過頭對他的司機說：「請告訴大隊部的熊軍需，我說不定哪天死了，請先把大隊的收支帳目整理好，隨時準備交接。」當時，高志航的妻子是有孕在身，眼看着空戰一觸即發，未來生死難料，司機原以爲高志航是要拜託大隊照顧好他的家眷，沒想到他囑咐隊部的話語，竟是心心念念航空軍務，高志航顯然以身許國，公而忘私的全心爲國而戰。
高志航大隊長率第四驅逐機大隊捍衛國家領空，首開中華民國空軍對日空戰殲敵紀錄。（翻拍：中華民族抗日戰爭紀念協會展示的畫作）
高志航入夜抵達了南京，驅車直奔航空委員會，他看到會議室內燈火通明，原來周至柔主任正集合空軍各大隊長開會，周主任看到高志航的到來，起身緊緊握住他的手說：「太好了，你來了，我打了好幾通電話給你，都打不通。」高志航所率第四大隊是空軍的主力，他適時的出席與會，解決了周主任的燃眉之急，高大隊長在會議中才知道，淞滬會戰爆發了，周至柔趁此機會重新部署空中戰鬥計劃，他要戰力最強的第四驅逐機大隊，明天由周家口飛抵杭州筧橋，肩負保衛筧橋，伺機轟炸日本艦隊的任務，高大隊長受命之後，親擬一通電報發到周家口的第四大隊，命令所屬第21、22、23中隊，趁氣候好轉時起飛趕到杭州筧橋，他還特別註明，不要忘記他的IV－1號座機驅逐機也要隨隊飛到筧橋，因爲，高志航殷切期盼着一飛沖天殺敵報國的日子終於到了。
8月14日的中午12時50分，日本派出最精銳的鹿屋海軍航空隊，一共18架主力轟炸機-九六式式陸上攻擊機，由臺北松山機場起飛，兵分兩路欲轟炸杭州筧橋的筧橋空軍基地和廣德機場，而且鹿屋海軍航空隊過於狂妄自大，完全沒有派驅逐機羣護航，出發後，新竹的無線電臺一直播放日本海軍進行曲，他們妄圖能一舉摧毀筧橋的中央航空學校，這座培育飛行員雛鷹的搖籃，使中華民國空軍後繼無人。
接獲電報的第四大隊飛行員個個都無比興奮，因爲他們在高志航大隊長的嚴格訓練飛行那麼久，總算有機會可以奮翅鼓翼、鷹揚天際，在空戰中給日機狠狠的迎頭痛擊，只是8月14日的氣候，天空依然烏雲密佈，能見度不利於飛行，第四大隊知道時間是不容許再等待了，午餐過後，空軍健兒決心起飛，他們分爲3批機隊，每批九架霍克三型驅逐機，由隊長李桂丹、黃光漢、毛瀛初依序領着21、22、23中隊的機羣升空，這羣霍克三型驅逐機離開周家口時，他們像大雁鳥般排成人型陣式飛行，飛行在3千呎的天空中，順利航行着，過了長江流域後，天氣突然轉壞，暴風驟雨壟罩着東南沿海上空，飛行能見度也越來越低。
領航的李桂丹隊長急中生智，下令各中隊改變編隊飛行，採取一架緊跟着一架飛行，絕不允許任何一架飛機落單走散，他們就像汪洋中驚滔駭浪的船隻，艱困的與雲雨搏鬥，前後飛機，只能看見一點模糊的黑影，一架挨着一架，翻山越嶺、穿過幽谷要塞，霍克三型機是沒有座艙罩的，天空的大雨拍打在飛行員的臉龐，全身也浸溼了，遙想當年地面缺乏雷達偵察，空中又沒有無線電聯繫，他們全憑藉着平日訓練的高超技術與膽識，穿越了喻爲的「死亡谷」，每位空軍飛行員都咬緊牙關，絕不能回航，第四大隊勇往直飛銜命疾馳，要把霍克三型全隊機羣帶到杭州，守護中華民國領空。
當（14）天中午，高志航大隊長就抵達了筧橋，他站在機場看看手錶，四大隊已經起飛3小時又40分鐘，按照正常航行的時間，應該到了杭州纔對，高大隊長焦急的不時仰望着天空，此刻，大陸東南沿海各地相繼傳來空襲警報聲，情報研判有來自臺灣的日本轟炸機直撲筧橋而來，杭州市區也警報聲音大響，空戰的氣氛一觸即發，高志航和地面機組人員只能屏息凝視這羣筧橋雄鷹早日出現，就在那時候，天邊傳來一大羣飛機轉動螺旋槳的聲音，「是霍克三型的聲音，他們果然趕到了！」大夥在地面上豎起耳朵，眼眶都泛紅了起來，高志航雀躍的振臂高揮，因爲第四大隊的無敵機羣臨空在筧橋基地了，一架架霍克三型驅逐機衝破雲霄，出險入夷及時趕到。
李桂丹中隊長率先進場降落在機場跑道上，驅逐機滑行時，跑道上的積水激起陣陣白色水花，其餘僚機也依序在機場降落，高志航看到他們落地，臉上的表情馬上嚴肅鎮定了起來，他命令機場人員通知第四大隊的飛機別再落地了，一旦降落就被要求再次起飛，因爲敵機眼看就要竄入機場上空，大家必須提早升空警戒，高大隊長自己計算過，飛機從周家口飛到筧橋的距離，雖然花了3個多小時的油耗，不過，霍克三型的特性就是油箱容量夠大，倘若不加滿油，再撐到「安全燃油餘量」，至少還有2、30分鐘的時間，這剩下的油量，在空戰中纏鬥攔截絕對綽綽有餘，正所謂空戰講求時效，何況空中逆襲，勝敗往往就在一瞬間，高志航相信自己嚴格訓練出的第四大隊健兒，一定能在極短時間重挫日軍的銳氣。
就這樣，這羣剛降落筧橋機場，尚未來得及加油的空軍戰鬥員，都被高志航命令發動引擎，勇敢果決地衝上雲霄。縱使飛行員臉上帶有長途飛行所累積的疲憊倦容，但是聽到高大隊長下達的指示，心裡卻沒有半點忐忑和遲疑，個個猛推油門，分秒必爭的將機頭轉向，在積水的跑道上陸續起飛昇空，航向蒼茫的天際。
緊接着，高志航看見曹士榮代他駕駛的IV－1號座機降落地面，他的大隊長領導原則就是以身作則，令出必行。因此，他絕不讓自己落入人後，高大隊長立即從曹士榮手中接手座機，他起身跳進座機艙，加滿油門，飛機在加速爬升時，衝起數丈高的水花，他拉起機頭，宛如展翅高飛的雄鷹，就這樣IV－1號座機一飛沖天，這就是高志航的忠勇軍風性格，絕不允許讓敵人飛機飛在第四大隊的頭上。
下午3點10分，日本木更津海軍航空隊堂而皇之進犯筧橋機場上空，雙引擎、雙尾巴的轟炸機，機身塗着炫目的迷彩，馬達發動的聲音隆隆作響，一架架膨脹着野心和自大，完全無視中華民國主權侵犯着領空。而高志航和四大隊機羣洞燭機先，早了敵機一步衝上高空天際，鑽入雲層之上，他們佔據有利的位置，高大隊長俯視雲層下端，正有一架機翼貼着一大塊紅膏藥的日本九六轟炸機，四大隊初次臨陣，身爲大隊長的高志航決定身先士卒，他有如《三國演義》所描述關雲長單刀赴會的情節，悄悄地從雲層鑽了出來，先要把敵機槍塔內的機槍手給解決掉，高志航從座機內發出數十發子彈，子彈穿透槍塔的玻璃艙罩，一發發命中日寇槍手的腦袋，他解決了敵機的砲火，就沒有任何顧忌了，高志航的朝着敵機靠近，逼近僅剩20公尺，他對準右翼油箱射出十餘發子彈，精準的命中敵機，日機「轟」了一聲頓成一團火球，從雲底重重摔落錢塘江畔，首開紀錄！慓勇痛殲敵方轟炸機，高志航打下中日空戰的第一架日本戰機，給了日本航空隊當頭棒喝。
第四大隊機羣受到高志航的殲敵鼓舞，士氣大振，漆有「青天白日」國徽的霍克三型驅逐機，一架架有如猛虎出山、蛟龍出水，鐵翼蔽天追逐着日方轟炸機，槍砲聲震耳欲聾攪沸杭州上空，鄭少愚分隊長接續痛殲敵機一架，李桂丹中隊長、柳哲生、王文驊聯合擊落一架，每位中華民國空軍飛行員出生入死，忘身報國，一番激戰後，另有敵機重傷數架，而我國空軍飛機沒有一架被擊落，這場空戰，對於日軍而言大出意外，敵機一架架被捱打的躲在雲層裡，但也藏不住轟炸機的龐大身軀，倘若跑出雲層底下就是喪命，使得日機炸彈嚇得無處可投，失去招架之力，倉皇出海遁逃。
第四大隊痛擊日軍一戰成名，這是中日史上第一次的空中交戰，石破天驚的締造了6比0全勝紀錄（2架擊落、2架重傷、2架輕傷），首役即告捷，日軍原以爲中華大地的制空權完全掌握在他手上，沒料到中華民國空軍已非吳下阿蒙，高志航扭轉我空中的頹勢，全國人民從廣播知道此一消息後，欣喜若狂，一掃屈辱之氣，同時泯除國人「懼日」心理，「空軍戰神」高志航名聲不脛而走，傳遍全國大街小巷。
翌日，日軍惱羞成怒，命令航空母艦駛入上海，用艦上八八式、九四式、九六式飛機傾巢而出，大舉入侵中華民國領空，不過，在高志航打勝第一場空戰後，我駐防各地大隊的空軍健兒激起高昂鬥志，在8月15日杭州空戰，我空軍擊落日機16架，同日，南京空戰痛殲18架，8月16日揚州空戰擊落3架，同日，句容空戰殲敵4架……自8月14日至9月底共計擊傷日機81架，筧橋空軍前仆後繼忘身度外的奮戰，以劣勢空軍迎敵，驗證精實嚴格的訓練，可以彌補武器裝備的不足，打破日本「皇軍無敵」的神話，大大重挫日軍氣焰，中華民國政府特別將筧橋空戰勝利的第一天，也就是8月14日訂爲「空軍節」，以慶祝我空軍史上最輝煌、引以爲傲的一頁。
高志航將軍生前曾對關心他安危的朋友說：「死了一個高志航，中華民國還會有無數個高志航！」下個月的14日，是筧橋空戰勝利86週年，回首高志航將軍忠勇報國振翅長空，其愛國情操及偉跡，至今仍烙印我國國人心中，祝福中華民國現代化空軍，承繼有無數個高志航，矢志捍衛國家領空。
民國28年10月25日，國民政府訓令以8月14日爲中華民國空軍節，並廢止各種航空紀念節日。（圖片來源：國史館）
民國28年10月25日，國民政府訓令以8月14日爲中華民國空軍節，並廢止各種航空紀念節日。（圖片來源：國史館）
（作者爲臉書「我的抗戰」版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