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論廣場》中國需要怎樣的民族主義(衣冠城)

大陸的海外留學生。(中新社資料照)

美國誰也領導不了,美國只能領導自己。日本誰也領導不了,有時日本連自己都無法領導。中國誰也不想領導,中國只想領導自己。」這段話出自20多年前大陸的一本暢銷書《中國可以說不》書中很有名的一段話。現在若出自大陸的外交官口中也不會令人覺得驚訝。從憤青的必讀書到楊潔箎的「中國人不吃這一套」,30年看似一脈相承,但其中思維與格局也發生一些轉變。

許多學者至今仍認爲中國民族主義就是百年恥辱歷史記憶,對世界缺乏客觀理解的非理性反應,是義和團式的仇外盲動,是自卑情結的心理防衛。過去也許很長一段時間是如此,也部分沉澱成爲中國民族主義的底色。但是隨着中國大陸打開國門40多年,與全世界密切交往,出國留學、旅行、移居的人數衆多,見識與眼界大開,中國的民族主義正在產生變化

就像美國學者杜尼(Daniel Deudney)所說,與其說美國贏得了冷戰,不如說是蘇聯敗給了自己。他還指出,導致蘇聯瓦解的不是喬治華盛頓和亞當斯密,而是約翰藍儂牛仔褲。資訊封閉和物質匱乏的蘇聯青年欣羨西方生活和流行文化知識分子擁抱全球主義與人文主義。但是西方的主流媒體政客從來都不願承認或根本無視這個事實,他們的心中只有善惡二分的對立世界,是西方自由民主人權理念打敗專制共產主義,自由民主是人類追求的最高目標,至此世界歷史來到終點。這套思維與操作同樣運用在對付現在的中共,他們相信同樣的套路可以再打贏一場冷戰。

東歐共產政權垮臺、蘇聯帝國瓦解,這些地區以爲會迎來西方的支持、和解與尊重,結果是北約東擴擠壓戰略空間;以自由經濟之名搜刮分贓國家資產;對國家政治轉型指手畫腳。社會紊亂、民生凋敝,因此刺激出民族主義領袖。西方還是沒有學到教訓

西方像是一隻教鴨子飛行的烏鴉,高高在上,自認站在道德制高點對不同的文化與社會發展,指點江山。而且所謂的普世價值常常出現爲政治服務的雙重標準,西方國家有選擇性的介入與指責,西方媒體也常常犧牲中立,以有色眼鏡看待中國。

近代中國受到列強欺凌,也深刻反思過,對西方的學習從器物、制度到文化,甚至在民國初年還不少文人主張「全盤西化」。中國大陸改革開放後,派遣大量留學生前往西方國家,也引入不少西方思潮與流行文化。但是隨着中國國力的增長,與西方世界接觸的密切,挫折感卻與日俱增。這就好似窮孩子透過努力力爭上游的故事:當他貧窮被嫌棄沒錢,他努力賺錢;等到有錢了,被嫌沒文化;等到有知識了,被嫌沒品味;等到有品味了,被嫌棄沒道德、出身低、血統差等等什麼都來了。西方不自覺地爲中國的民族主義不斷地打雞血,而以爲中國的民族主義還只是義和團式的叫囂。

許多大陸留學生之間都流傳着這麼一句話:「出國更愛國」。許多原本懷抱對西方憧憬美夢的留學生,發現西方的媒體也不盡公平,對於亞洲無知且充滿偏見。一些原本對政治默不關心甚至厭惡的學子,也開始認真思考中國的前途。近年來西方的民粹與排外風潮,尤其是新冠疫情發生後對華人亞裔的攻擊與歧視更加嚴重,大批學子發現西方尤其是美國已非久留之地,發展機會又不如國內,紛紛打道回府。這些在不同的體制與文化生活過的留學生,對於大陸的民族主義會注入更多的理性成分。

中國作爲一個龐大人口、區域發展複雜的國家,加上屈辱的歷史,不可能也不應該沒有民族主義,問題是中國需要怎樣的民族主義。中國來到一個新的時刻,必須要用新的眼光看待中國與世界,正視中國的不足與短板重溫傳統文化價值,建立自己的文化內核。有了自己的文化內涵,就會清晰認識到自己的問題與發展道路,不再隨着外部世界的變化與刺激而有衝動隨機的反應,到此境界,中國的民族主義纔會是凝聚民族力量的共識與民族復興的基石。(作者爲大學退休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