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視中國百年興衰──白崇禧 新桂系真正靈魂(六)

憂慮赤潮氾濫

段祺瑞也論及共產主義的興起及滲入中國,其〈觀世篇〉曰:歐戰勝利者,都若帶箭麋。民命不足惜,暴厲殊堪悲……生活日漸高,貧富有等差。學說因風起,傾慕馬克司(即馬克思)。工黨勢力衆,持論恆紛歧。蘇俄刱共產,未免更支離。泰山與丘垤,自來有高卑。強壓令齊一,怪誕竟如斯。列邦應付難,心形已俱疲。一般喜新彥,歐風爭欲窺。寓目皆至寶,無學辨醇疵。糟粕偏滿載,歸來願實施。一旦政柄握,可以爲欲爲。

段氏認爲,左傾思想爲國人所喜,是因爲鴉片戰爭以來中國屢受列強侵凌,割地賠款、民生凋敝所致。國內物價上揚,貧富分化,適逢蘇聯不斷通過「第三國際」向外輸送共產主義思想。共產主義者以無產階級代言人自居,自然容易贏得知識分子和貧苦大衆歸心。但他強調說,社會上有不同階層的人本屬自然,一如泰山與丘垤有高卑之差。雖說高岸可以爲谷,深谷可以爲陵,但這並非朝夕之事。如果強行推動階級鬥爭,泯滅高卑之差,唯有去高就卑而已。是故段氏目之爲「怪誕」。國內一般知識分子好新務奇,崇洋以爲寶,可是學力不足,不辨精粗,強欲將中國改爲共產體制。一旦共產黨秉政,必定爲所欲爲,中國將陷入更加悲慘之境地。 段祺瑞對赤潮氾濫中國的憂慮,與梁啓超等文化保守主義者近似,而中國未來之發展趨勢,竟被其不幸而言中。

顛覆北洋政權的蔣介石,自稱在保定讀軍校時,軍校總辦是段祺瑞,故自認爲是「段祺瑞的學生」,對下野的老師頗爲友善。段祺瑞去世時,南京國民政府發佈褒揚令,爲之舉行國葬。一九二七年九月十九日,段祺瑞給蔣介石寫信,一方面爲當年袁世凱的作爲辯護,一方面勸說蔣遠離共產邪說。段認爲,辛亥革命之成功,袁世凱功不可沒,「武昌起義,中山尚在國外,兄雖力爲主持,無項城默運其間,恐終難竟中山之志。」後來袁悍然稱帝,乃是「怨左右不善,輔張揚厲,舉國唱好,謂爲民意」。當時「處圍城之中」的段氏,被袁召見時不畏危險,「對以帝制之非宜」。接着,段氏筆鋒一轉,將孫文之「聯俄容共」政策與袁氏之稱帝相提並論,認爲都是孫袁二人晚年之重大失誤。蔣介石扭轉此錯誤,斷然清共,跟自己當年反對洪憲帝制如出一轍,「即如中山容共,贊成者固有其人,吾弟毅然清之,更可大白中山之累。」最後,段氏給出諄諄建言:「治國之道,恕合乎中,所以孔子爲萬世師也。」 這句話,蔣介石大概是能聽進去的。以後,蔣介石推動儒家與法西斯雜交的思想文化政策(如「新生活運動」、「中華文化復興運動」等),多少也跟段祺瑞的建議有關。

被稱「小諸葛」

一九二四年,國民黨改組後,採聯俄容共政策,設立黃埔軍校,建立黨軍。黨軍仿效俄國紅軍,設有黨代表、政治部,加強政治訓練,每一官兵必須瞭解三民主義,此種訓練,於北伐時的確發生效力。

──白崇禧

一九二六年五月十一日,李宗仁由白崇禧陪同去黃埔拜會蔣介石,這是李、蔣第一次會面。

二○年代初,三名年輕將領李宗仁、白崇禧、黃紹竑在廣西內戰中脫穎而出。一九二三年三月,白崇禧因作戰足傷,赴廣東治療,當時孫文正在廣州。白氏以廣西全權代表身分謁見孫,表示廣西竭誠加入革命行列,並申述廣西統一及兩廣聯合之重要性。孫文委任黃紹竑爲廣西討賊軍第一軍總指揮,白崇禧爲參謀長。

次年,黃、白與李宗仁合作,相繼打敗舊桂系的陸榮廷和沈鴻英,完成廣西之統一。「他們三人都是雄才大略野心勃勃的英雄,而他們彼此之間所表現的則是能忍能讓。」在此過程中,白崇禧充分展示出謀略和軍事能力,被稱爲「小諸葛」。同年,李、白、黃加入國民黨。李、白、黃三人的合作,使廣西納入國民政府控制之下,三人亦成爲「新桂系」三巨頭。一般而言,白崇禧排名第三,但國軍將領陳銘樞說過,白崇禧纔是新桂系真正的靈魂。

李蔣初次會面,意義重大。李說明此次來粵,是請求中央早定北伐大計。蔣卻認定當前急務是健全中央領導體制,北伐關係重大,容後從長計議。這對李來說,無異潑了一頭冷水。

見面之後,白崇禧在廣州頤養園與李宗仁聊天,白說:「你對蔣先生的印象如何?」

李說:「我對他的印象一是過於嚴肅,二是勁氣內斂,三是狠。古人有句話:『共患難易,共安樂難。』像蔣先生這樣的人,恐怕共患難也不容易!」

白說:「你對他看得很深刻,我對你的看法有同感。」

此後大半輩子,李白二人及整個新桂系,與蔣介石和南京中央政府分分合合,足以寫成半部國民黨黨史。北伐之成爲事實,並非李宗仁在回憶錄中所說,由其一手促成;但不爭的事實是,若無桂系支持,北伐不可能發動併成功。

白崇禧對蔣介石印象不佳,蔣介石卻對白崇禧頗爲看重。一九二六年六月五日,蔣介石召開高級將領會議,商討組織北伐軍總司令部,內定李濟深爲總參謀長,白崇禧爲副總參謀長。李濟深留守廣州,白崇禧代行總參謀長職權。白崇禧以責任重大,不敢接受,蔣態度誠懇,白反覆推遲而不被允許。無奈之下,白要求蔣去同李宗仁商量,李是白的上級,白知道李不願放人。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