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開經濟崩潰秘辛　經典商戰日劇《禿鷹》　讓日本企業醜聞無所遁形

文／喬齊安

如果說松本清張是揭發昭和時代黑幕的第一號人物，足以代表1989年至2019年4月爲止的「平成」31年間社會、家庭文化發言的人是東野圭吾，那麼在2018年夏季檔──平成最後的夏天所開播的這部日劇《禿鷹》，肯定便是解開這個歷經「泡沫經濟」崩潰，而景氣大蕭條的時代，其「幕後黑手」謎團的驚人作品。

原作改編於暢銷作家真山仁的小說，曾在2007年便由NHK翻拍爲6集的電視劇、2009年再推出電影版。這次由朝日電視臺再度改編並選在「木九」黃金時段播出，總共有8集，共分爲1997、2010、2018年三個篇章。

▲真山仁所創作的小說《禿鷹》再次改編爲電視劇。（圖／翻攝自IMDb）

前6集故事同樣來自原作小說，最後2集則是編劇古家和尚與作者協力創作的全新故事。而雖然距今甚遠，但前兩部的小說皆曾以《禿鷹》、《BUYOUT獵鷹計劃》的譯名在臺灣出版過中文版，與日劇版內容有不少差異，對本系列感興趣的讀者朋友亦可找來一讀。

即便乍看下主角的強硬性格與豐富的顏藝、揹負父親仇恨的身世、以金融商戰爲背景的設定第一時間便令觀衆聯想到《半澤直樹》，但這兩部戲的核心理念還是有明顯區隔的。《禿鷹》的內容更生硬艱澀，裡面不時需要幫觀衆進行專業術語教學，如「黃金降落傘」、「TOB」、「白衣騎士」等，被稱爲商學院的入門作品。

主角鷲津政彥（綾野剛飾）是位徹底奉行資本主義的天才基金經理人，擔任HORIZON JAPAN的社長，所謂的外資企業。而「禿鷹」指的是大肆收購經營不振的銀行、企業並轉手賺錢、無視員工生處的「投機客」，是負面的代名詞──貪婪地爭奪腐肉維生的人。但他實際上是擁有武士道精神的禿鷹、形象亦正亦邪、外冷內熱，可說是企業界的俠盜羅賓漢。

鷲津的任務是買低賣高沒錯，但劇情也一步步揭露他的理想，收購後清除尸位素餐的高層、扶助真正的人才上位，協助每一間老牌、新創企業重生，並進而復甦日本的經濟體系。

而劇情也同步安排另一位主角芝野健夫，久違飾演正派角色的渡部篤郎，從一介銀行員成長爲「企業再生專家」來作爲對比。兩人在最後終於以作者理想中的英雄，一光一影的型態相互輝映又合作無間的方式對日本發起了「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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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禿鷹，正是因爲腐敗纔會成爲他的目標！」

8集節奏明快的故事中，鷲津所併購、教訓的對象包含銀行、觀光飯店、傢俱業、科技業與重工業，全部都是日本人在二戰後能夠復甦的自豪產業。這無疑是作者、編劇對於平成黑暗經濟現象的最深切檢討。

第一部的三葉銀行明明負債累累卻不能倒，因爲埋藏了太多來自政商各界的內線交易秘密、以及過度貸款出去卻無法回收的不良債權，一倒閉將產生連鎖崩解的骨牌效應。而金色庵旅館、太陽牀業，則呈現「家族企業」那些富二代、三代繼承者的性格與能力不足。他們的經營方式只是死抱着招牌，並對政府與銀行救助表達不屑的傲慢姿態。

第二部的AKEBONO與FINE則表現公司出老牌、新興不爲人知的較勁心態，以及日本傳統「大家庭」式企業文化，在董事會制衡能力有限情況下，一旦那位最有力的領導者（彷彿以前的領主）作出錯誤的決斷將葬送所有員工的家庭之憂慮。

最後，像是在諷刺《下町火箭》一般的「帝都重工」，是歷史可追溯至明治時期的日本重工業之龍頭。他們爆發的「作假帳」醜聞，便是本劇毫不客氣、直接進攻「三菱、東芝事件」的精華總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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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業超過半世紀、曾爲日本帶來產品榮光的東芝公司與三菱汽車，分別在2015、2016年爆發毀滅性醜聞。前者由連續三任社長親自下令作假帳，虛報了超過1500億日元的利潤；後者更是自1991年起就長期在車子相關產品上的數據造假，而且連續三爆、衍伸出的謊言越來越多。

實際上就連日本最大鋼鐵廠神戶制鋼、日產汽車（NISSAN）公司也在2017年接連踢爆作假。爲什麼最細膩、最良心的「日本製造」品牌已經逐漸劣化爲「日本假造」？從鷲津的怒斥中終於讓我們瞭解這種由「民族性」所構成的對內共犯結構關係，高層無限權威、對外追求KPI數字、講究效率與達交日的「時間」而捨棄「品質」的畸形現象，是日積月累而成的巨大罪惡。

「你們讓這個國家瀰漫股價至上主義，與公司製品相比你們更重視股價，扼殺在第一線工作的人的聲音，這就是製造大國的現實！」

作者和編劇對日本經濟的頹喪，少數掌握權柄人物機構的腐敗、獨善其身決策之憤怒，提出了「改革無用，唯有徹底摧毀這個組織，重拾古代的武士精神才能新生」的大膽建議，無情摔破了日劇中總是歌頌職人精神、強調人性美好的假面，告訴世人不要再粉飾太平了。

▲日本神戶制鋼在2017年所爆發造假醜聞牽連甚廣。（圖／路透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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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就收視率來說，顯然議題尖銳又敏感的《禿鷹》現階段還沒有得到廣泛大衆的支持。一方面觀衆不願意面對現實，也認爲大公司的弊病與自己沒有如此貼身相關。而另一方面劇情部分設定與處理也顯得太過一廂情願與順利。但整體而言仍具備高水準的娛樂性與實用的知識性。

臺灣有許多社會問題是緊跟在日本之後產生的、依賴出口的臺灣經濟同樣長期委靡不振，因此我們也絕對不能夠忽視本劇所呈現的種種困境，必須提早思考解決之道。編劇古家和尚第一次挑戰商戰劇，便繳交出漂亮的成績單，把這個難以處理的題材儘量調整到雅俗共賞的程度。

（全劇評分：8.0／堪稱傑作，值得推薦，必有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