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蘭巴托的夜 原來並不是那麼平靜!

(原標題:當烏蘭巴托的夜不再平靜)

烏蘭巴托,一個堵車的現代城市

牧民族的首都城市,在晚上十點也會堵車。飛機降落在烏蘭巴托一小時後,我意識到了這個近乎於荒誕的魔幻現實。通往市區的大馬路車流繁忙,兩旁的雜貨店超級市場雖已關門,但成片日光燈管也異常明亮。真難想象,只要從這個城市的邊緣往無論哪個方向再走上幾十公里,就是廣袤荒涼的大草原。出租車司機顯然已對堵車習以爲常,他告訴我說:“烏蘭巴托的人口已經超過一百五十萬,道路卻仍然是從前那幾條,從早堵到晚。”

曾經的烏蘭巴托並非如此。哪怕就在十年前,整個烏蘭巴托也沒有幾棟高樓,城裡最高的建築大約就是那棟建於一九二四年的國家百貨公司,而它所在的位置就是市中心的廣場。廣場上也沒有什麼餐飲,更別提已在全球風靡的星巴克麥當勞,在冬日裡遊客們最大的享受就是走進一家國營飲品店要上一杯鹹鹹的奶茶。當時的夜是黑的,沒有街燈,馬路上也沒有幾輛車,倒是有幾匹馬。不過,或許早在2009年,LV在烏蘭巴托開出第一家蒙古專賣店時,這個遊牧民族的古都就已開始悄悄蛻變。九年過去了,烏蘭巴托的夜,如今不再安靜。

爲了方便搭火車環遊蒙古,我住的旅館就在烏蘭巴托火車站斜對面。從這裡跳上火車,一路向北,就可以穿越西伯利亞,五天後抵達莫斯科,再然後是聖彼得堡,最後直接奔向歐洲大陸。

烏蘭巴托火車站,旁邊就是免稅店

在火車站廣場上逛逛,發現年輕人都是一副韓流打扮,商店裡也放着韓國跳舞歌曲,韓系咖啡連鎖店Tom N Toms、Cafe Bene比比皆是。廣場的紀念碑旁坐着幾個剛放學中學生,他們對於韓劇的熟悉可能遠勝於身後壁畫上所訴說的老掉牙傳奇:蘇聯協助蒙古於1921年獨立、蘇聯奮勇擊退納粹、蘇聯致力發展太空旅行,等等。

隨意走進一間商場,商品比國內一些三四線城市商場裡的還要多——成吉思汗伏特加俄羅斯來的魚子醬剪裁合身的喀什米爾披肩、溫暖的羊毛氈子等。售貨員大多也面帶笑容,和藹可親,絕沒有印象中國營商店的朝南坐和冷冰冰

廣場紀念碑上的蒙古往事

值得欣慰的是,蒙古人的口味倒是沒怎麼變過,對牛羊肉的熱愛一如往昔。當地新結識的朋友邀我當晚去他家吃烤肉,晚上我們到達時,他已和幾個朋友在泥土地上起了火、把從河谷找來的石頭烤燙,再用小刀俐落地把羊肉切塊,接着一層石頭一層羊肉的堆疊,最後覆蓋胡蘿蔔土豆淋上啤酒,蓋鍋,用炭火燜烤四十分鐘。在等肉熟的時候,大家蹲在烤鍋旁,看着炊煙裊裊,那個已經走遠的遊牧蒙古,似乎在火焰與肉香中重新回來。誰說不是這樣呢?當都市化讓遊牧民族也變得面目模糊時,迴歸最原始的生火吃肉喝酒,才能讓人感到對蒙古魂有了些踏實的連接。

蒙古傳統烤肉

同口味一樣,烏蘭巴托火車站也仍然維持着它古典的模樣,仍帶有舊蘇聯時期獨特的堅毅感,國際列車來來去去,俄羅斯服務員笑得甜美、蒙古籍服務員笑得靦腆,穿着傳統長袍靴子的男人、踩着高跟鞋披着合身羊毛大衣的女子一一上車,站在月臺上,時光在此交錯,不同的臉孔將跟着列車遠行。

跟着本地的火車迷巴雅爾,我們爬上火車站旁的天橋,等待着列車經過。天橋上人來人往,大人牽着小孩準備去上學、小販扛着貨物要去市集販售,與忙忙碌碌的他們相比,我們簡直像是無所事事的遊民

巴雅爾今年三十歲,自十九歲起他就開始帶世界各地的遊客去拍蒙古的火車,不過他對鐵路的興趣卻是始於童年。巴雅爾的爸爸和祖父都在蒙古國鐵工作,他小時候和祖父住在烏蘭巴托郊區蒙古包外就是鐵道,每天聽着火車的聲響、看着火車來來去去,這樣的背景跟着他一起成長。他說:“當你知道眼前的火車是從中國來,然後會穿過整個蒙古國到西伯利亞、俄羅斯,再轉去歐洲,會覺得很不可思議,只要跟着這個列車,就可以從荒蕪的草原接上繽紛的世界。對我來說,火車是神。”

火車穿越蒙古草原

第二天清晨,巴雅爾又帶着我們,爬到了有許多風力發電風車所在的郊區,等待火車從清晨的薄霧中穿越。我們頂着狂風與零度的低溫翻過山頭,看着像樂高積木長長列車從遠方駛來,在天寬地闊間,蒙古火車猶如一條巨龍爬坡時氣喘吁吁吐着大煙,過彎時甩着長長的尾巴。回程時,我們跟騎馬趕牛、開車趕羊的牧民相遇。他們帶着蒙古包裡簡單的家當與上百頭家畜,準備到兩三百公里外的冬牧場過冬。那浩浩蕩蕩的犛牛隊伍,或許跟草原上奔馳的列車一樣,都是天地間最固定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