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壓力式的填鴨」目的在哪裡？－－有關人本十問與12年國教

AL ck64th

近日以來，以我們偉大的教育政府作爲先鋒，人本教育的諸位高知識份子爲支柱，各界的輿論爲利矛，舉國對我們這些「眼中無人的明星建北」提出嚴厲的批評以及毫不留情的撻伐。於是，在諸位口上筆下，我們藐視所有國家學子，我們自命能力高於所有同儕，我們以身處精英教育頂點爲榮爲傲，我們視他校之高中生爲人渣蟑螂，我們是精英教育體制下的受惠者，我們坐擁利益而被稱爲既得利益者」，我們享盡所有好處，我們佔盡所有便宜，也因此爲了你們口中的平等、爲了你們口中的無條件以及無差別普及教育，我們罪不容誅，應當取締我們的特權以張天下。如此輪番重大的指控，字字句句悲憤不已，批評者發須怒張，目眥欲裂，其勢幾欲與我等建北學生拚命不足惜也。但諸如此舉，卻是何其令人噴飯於熒幕前也！你們先是悲痛欲絕的哭訴，如此惡性壓力以及惡性競爭下的學子們，一個個都讀書讀的痛苦不堪，如此滅絕人性的教育體制必須要被更改，而你們就應該是在我大中華歷史裡擔綱那改變教育體制的國家棟梁，悲天憫人的解救千萬學子於水深火熱之中。但是請在熒幕前的諸位試想，打從天地有生命以來，千萬物種何者不是在壓力與競爭的環境中成長茁壯？萬物生靈，無一不是因存在競爭而能向前邁進，物競天擇、弱肉強食、適者生存，動物互相捕獵求生而不斷演化，人類踩着彼此的鮮血而日益茁壯。文明吞噬文明、歷史改寫歷史、一代新朝換舊朝。自人們有文明歷史以來，我們的祖宗先人誰不是因爲競爭而讓文明不斷進步？因爲如此，有了生存壓力的不管是人是獸，爲了立足而拚命向前跑。雖然很現實很難聽，但這卻是鐵一般的事實。而今國教卻要反千古之大道而行，高唱無壓力升學的口號，主張讓學子們在輕鬆自在的環境下學習成長，自詡爲一代教改先鋒，建千秋之大業不朽之盛世，以此等愚蠢舉動欲令教育在朝夕間綱舉目張，如此主張何其大謬也！難不成這些高官權貴，以及自命爲「睿智的教育者」的衆人，在大力支持國教並痛批精英教育的同時，沒有想到，施行了精英教育的臺灣學生們，已經提早見證了這競爭極端激烈的國際社會，並以自己的血肉身軀深切的體會到，在這個時代不設法圖強、不斷進步就會被時代拋下的事實，而且遠遠早先於世界各國學生們，面對「如何處理壓力」這件人生大事，與在壓力裡學習如何從容處理並規劃自我。經歷了這樣的洗禮的我國的學子們，尚且無法在國際的強勢比拚間大鳴大噪，那實施放任教育的臺灣又將成何體統？在我們遇見壓力的同時，你們想的不是如何想辦法與學子們共同面對，不是如何建議我們如何度過難關，反而是教唆我們逃避，教唆我們拋開，教唆我們眼不見爲淨，還愚昧的以此「高明之舉」洋洋得意，實在不見其可取之處也。

再說說這十二年國教吧，從根本上來說，十二年國教就是荒謬到了極點的政策。何也？十二年國教改的，不是別的，而是臺灣這套腐敗不堪的教育泥沼裡最後有用的骨架。臺灣一直以來都以填壓教育著稱，而在如此制式化的填壓體系下，學生們早就喪失了獨立思考的能力，只懂得從家長、從老師、從學校、從一本本坊間的參考書中渾渾噩噩爲了應付考試而學習。而這些我們每一位學子，平常拼死拼活在讀的，往往可能是一輩子與我們無關，卻被那些所謂「教育家」所深深重視「知識」，相信這點很多的讀書人應該都能與我有同感。而在這樣「原本就讓我們學不到真正對人生有用的知識」的教育體系下，唯一剩下的，就是那套讓學子們因爲有壓力而會自我鞭策的大考系統了。因爲有了這樣的大考系統，我們被灌輸了「不讀書就會失敗」的觀念，於是我們費盡心思去將這些「垃圾」拿來「充實」自我，然後最起碼在這過程中理解到如何面對壓力，併爲了自己的夢想與未來打拼，在最基本的各科能力上領先全球學生(雖然不見得有用)，最後瞭解了這個世界競爭激烈的事實，不變強就會被別人踩下去。如此可見，大考制度實乃我國教育的最後一片淨土，是最後一根撐起教育全局的支柱。倘若連這最後的支柱都被毀滅，我無法想像臺灣教育還有什麼可取之處？臺灣的教育不變則已，欲變則應大變，而非如此畫虎而類犬之舉。但是，國教卻明目張膽的想完全摧毀臺灣多年來雖然敗絮其中卻仍算完整的體系：以壓力逼使學子上進，以競爭脅迫學生前進！我只能說，無壓力的教育對目前的臺灣來說是絕對不可行的。所謂無壓力不是指放縱野馬們任其盡情奔馳，而是讓學子們在無壓力的環境下能夠自己去探索、去追求、去渴望最適合也最吸引自己的知識。但在臺灣這樣的系統下，「無壓力式的填鴨」沒有意義是顯而易見的。而這些許多已經被教育成喪失思考能力的學子們，在開開心心的無壓力進了大學甚至是要出社會之後，才發現，哇原來這個世界是這樣的廣大，從這時纔開始發現自己的不足，從這時纔開始恐慌，這豈非是在自我欺騙？改了大考制度，卻完全沒有思考到如此巨大與隨意的更改會對我國產生怎麼樣的後果，只想得儘快讓政策上路、讓你們的理念實施、讓你們的政績裡多一筆紀錄，這究竟意欲何爲？難道你們沒想過，改了大考，卻不改更根本的教材與教育方式，即便是取消考試，我國學生依舊學的是無意義而又死板的填壓，不但喪失了獨立思考能力，又不願意也不敢面對壓力的學子們，到底有何未來可言？

連至聖先師孔子都認爲教育應該是因材施教，你們卻大言不慚的主張在無條件的平等教育下，號稱以十二年國教將舉國學生培育爲英才，豈非笑談？

但話又說回來，喊教育爛喊了這麼多年，在這樣無人願意擔責任做事的氛圍下，又有哪位高官權貴願意爲教育變法而發聲或實質去做？這牽扯的又更多了。而你們又是否有想過，已經對「唯有努力打拚唸書，不要輸在起跑點才能成功」這觀念根深蒂固的臺灣絕大多數家長，會因爲你們施行了國教就停下鞭策自己的孩子嗎？我想不會，因爲你們說要讓「高中均質，區域平衡」，於是這些家長只會更恐慌，更把孩子們往更瘋狂的那線推，更加嚴厲的要求自己的孩子。而這樣的改變，我相信只會讓補習班越來越多，私校成爲流行，然後未來的孩子們的壓力來源從大考轉爲家庭，學生的壓力真的會減少嗎？在你們抨擊我們爲何反對國教的同時，我們是否也能質疑你們，你們大力鼓吹國教與如此倉促欲讓其上軌道的用意與居心何在？是看好施行國教後明星學校周邊會急速上漲的房地產？是看好如此入學制度必須靠關係、依附權貴等走後門的好處？是看好順應輿論壓力與你們口中「多數人」的民意而能獲取選票？

說完了小子對於十二年國教的看法，我實在還想說說你們對於我們的批評。你們說，我們是精英教育下的既得利益者，實在滑天下之大稽也！先不說你們這些對我們建北大張撻伐的達官貴人們，自己就有多少是接受精英教育的洗禮而擁有今日抨擊我們的權利，你們在享受完了精英教育而獲得成功之後，反過頭來批評精英教育的不公，反過頭來批評我們這些無辜的受教育者，如此反覆行徑，實在令人不齒也。而我們又究竟是得了何利？坐擁何益？建中的設備不比外校好，建中的老師不一定比外校優，我們有的是什麼？不過是一羣與我們志同道合，同樣願意爲自己的未來奮鬥打拼的青年而已。而且我們也與其他所有人一樣，都曾承受大考的壓力而有幸進入這樣的學園，我們也是靠我們的腦袋與日以繼夜的苦讀才能在大考裡一展光彩。我們沒有任何不勞而獲，沒有任何特殊管道，那爲何我們能夠進入這裡，卻要被你們批評爲不公不義？難道我們連身處一個這樣的環境也要被你們罵爲既得利益而罪不容誅，那你們那些私底下多少內線交易、多少利益輸送、多少破國亂法的高官權貴又該當何罪？而又你們每一位所謂「在社會上有份量」的批評者，你們爲什麼不自省是「資本主義下的既得利益者」？你們不也是因爲這樣的體制而能頤指氣使的嗎？若你們真要實現你們口裡的公平正義，爲什麼不把你們的成就、把你們的溫飽、把你們的幸福，分給那些空着肚子、癟着手腳、餐風露宿、居無定所的人民？在你們大肆批評我們的同時，他們還在想着去哪尋找自己的下一餐。收收你們一直以來的高高在上吧，別總是擺着身處上位的模樣，三兩句話就自以爲是的將我們貶的一文不值，多少人自恃早我們幾十年出生，就視我們爲任意批評、隨意抨擊的對象，並視撻伐我們爲「英明之舉」，以此來顯現自己的內涵與水準，然後再裝模作樣的感嘆「哀教育失敗」。雖然這些長輩們的教誨我們有些確實該虛心接受，但這中間更多的不實指控與諸多誇張的言詞卻是令我們哭笑不得！一直以固有的成見來放大我們的所有一舉一動，不曾實實在在的來了解我們真實的面貌，卻能隨意的就「自己以爲的事實」來指責我們，這就是你們的驕傲？何其令人扼腕嘆息也。有時間將放大鏡聚焦在我們身上，還不如把這些生命花在更有意義的事情。

最後我以回答人本史先生的十問來做結吧。一、請問二位辦學者，您覺得貴校的師資、設備、圖書等軟硬體設施，是否比他校或其他同等教育機構更爲優良？師資我相信是各校都能嚴格把關的，只要有心求賢，我相信不管哪個學校都可以有好老師。而設備、圖書軟硬體等設施，我相信是不會比他校或同等教育機構更爲優良多少，相信只要進來認真走過一圈的人都能深刻明白。二、對於貴校子弟高達百分之九十比率課後還要上另一個『學校』，請問原因何在？是師資不良呢？還是校風不健；或教材不佳，甚至是讀書環境不良？那麼，是不是校園中有一種惡性競爭的風氣？三、對於前述現象，您們是否曾採取任何措施，以圖改善？何以未曾成功？四、假如在12年國教的政策之下，貴校被保留爲特色菁英學校，擁有挑選篩選學生之特權，你們能否保證，將來您們的學生「課後上學」的比例能大幅下降到百分之二十以下？五、如果前述「比率」無法下降，並改善校內升學歪風，您們是否就願意接受12年國教的政策，成爲一般高中？如此二三四五問實在好笑，同等類型問題我一併回答。先說說補習吧，補習的用意是什麼？真的是學生們愛補嗎？爲什麼要補習？說起來的根本，不就是你們所訂的這些瑣瑣碎碎，刁鑽刻薄，又混亂不已的課綱所致嗎？這些多如牛毛的課程，讓我們難以盡數掌握，這實非建北如何致力加強學校教育所能及，不只牽涉到家長們對孩子的期待，也牽涉到繁雜冗長的課綱難以在學校完全吸收。建中的絕大多數老師都完全的投入自己在課堂上，爲的就是希望讓已經飽受家人期待的我們，能夠在課堂上就理解而能在課餘的時間盡情揮灑青春，如此的盡心盡力。但要想想，假如真的連建北的學生都無法在校就完全理解而被迫需要補習，那有問題的究竟是學更校還是根本的教育？這就不是學校能採取怎樣的措施而能改變，也不是老師們如何用心就一定能根除的，如果課綱內容不改，這個現象就會永遠存在。而第二問裡的「教材不佳」實在好笑，教材不佳問的應該是教育部長，而非建北校長吧？如果要說校內有惡性的不良競爭，我能很清楚的告訴你，我們絕對沒有你們口中所謂的惡性競爭。在建中裡，沒有誰會藏私，一人有問便是全班爭相爲之解答，段考前不會想盡辦法多獲取資源不與別人分享，段考完不會心機的計較着排名先後。考完學測到現在，也不曾有人會互相比較上了哪裡的學校。遇見考得比自己好的，我們雖然會開開玩笑的嗆聲，但總歸會在最後致上滿滿的祝福。如此校風，何來惡性競爭之說？後兩問已經令人大笑了，難道你的意思是說，實施了十二年國教，你就有把握補習比率會大幅下降？如我前文所述，我相信這種情況是不可能發生的，而且只會變本加厲。家長變得更焦慮，學生變得更無措，你們口裡的「補習歪風」不會因此平息的。而又如同我前文所說，補習的興起不是學校的疏失所致，而是課綱的不良造成。時也勢也，爲了應付你們的課綱於是有了補教業者，而爲了應付你們的課綱於是學生前去補習，爲何把這樣的責任歸咎到學校身上？而說實在的，補習班除了去補習之外，實在也有很多其他的樂趣。若少了補習文化，我們便少了一條管道去認識校外的朋友以及異性，放學就回家的生活也甚爲無趣。而在補習班，也就是變相的另一種的自我監督以及自我鞭策，人都有惰性，回到家裡自然容易想放鬆，而在補習班衆多同學一起努力之時，幹勁自然也就加倍了。六、請問貴校除了學生在考試成績與升學率上特色十足之外，您們的教育，除了強化同學升學能力之外，還有什麼特色？我要告訴你，這特色可多了。建中的學風自由，學生的思考靈活，除了專注課業，我們也保有寶貴的思考能力以及旺盛的創新能力，不完全被綁死，並跳脫框架。而建中豐富多元的社團，也讓半數以上的建中生，在讀書之餘也致力於自己所喜愛的興趣，熱舞、樂團、國術、合唱等等，而這些諸多社團的表現，在各大比賽以及演出裡確實都有許多傑出的紀錄。我們不但能夠保有在人生中更重要的獨立思考能力，以及在現代最爲重要的創意，並能夠辦到在課本之外不但擁有自己的興趣並且保有一技之長，這能算是升學能力之外的特色了吧？七、您們的學生在入學時都是排名全國前百分之二，但在畢業時在學測和指考的成績，卻有相當比例的同學落在百分之二以下，這不就表示上了貴校，反而喪失課業優勢？對此您們如何解釋？(難道是因爲都在校外補習，沒有認真在校學習所致？)在遭受壓力與競爭的過程中，本來就會有人無法承受而被斬落馬下，有人可能因爲其他的外力因素影響而荒廢學業，而他校學生當然也可能靠着比我們好的頭腦、比我們更多的努力而超越我們。不過這究竟跟身處何所學校有什麼關係？這根本沒有必然性的邏輯因果，此問意義何在？難道你認爲不再有考試製度的建中學生們就一定不會喪失課業優勢？八、據聞：您們辦學的宗旨是要「培養各行各業的領導人」，或常以校友在各界任領導人爲學校之驕傲；請問您們是否曾想過，「正常」的教育目標，不是應該促成學生在各個崗位、無論職務高下、都盡其在己敬業樂羣嗎？志在培養各行各業領導人，究竟錯在哪裡？而在成功之後對母校感到驕傲又錯在哪裡？這世上又有誰人不是以成爲各行各業的龍頭而努力打拚？欲成爲領導人的志向使得我們願意前進，從而使整個國家、整個社會繼續進步，這又何錯之有？但如果一個國家社會沒有人願意充實自己朝着成爲領袖與精英的路途邁進，只想默默做個你口中的「正常人」，那這個國家的競爭力下滑是顯而易見的結果。而對於你最後的指控，難到我們建北出來的學生，就沒有在各個崗位、無論職務上下都敬業要羣嗎？我們的校友們有因爲並非位在高階就荒疏事業嗎？如此但求損人的諷刺卻不曾深思的提問，實在令人爲之汗顏。九、請問您們在辦學過程中是如何達到以下效果：讓許多同學或校友，忘記謙沖爲懷的美德，不甘與衆人同列，公然自詡爲菁英，以致引起社會側目(例如舉辦「菁英特色高中保存之道」座談會)？如同前條所述，我想反問史先生，這社會上又有誰「甘於與衆人同列」？誰人不想獲得更高的地位、獲得更好的待遇？而至於公然自詡爲精英云云，根本就是許多人總是抱持着「建中生都很自滿」的成見來看待我們，如此我們的一舉一動當然都能被你們放大解釋爲自大傲慢。我承認確實有某些人並不謙沖自牧，但這卻不是大多數人，請別以此概括全體。十、長久以來家長師生爭相競逐明星高中，致使國中教育不能正常，國小教育亦受波及教育理想無法落實；請問您們身處國家教育體制之一環，午夜夢迴之際，天良醒悟之時，是否曾有任何反思？其內容爲何？看到這條我已然捧腹不已了，真是笑煞天下人也。國中教育不能正常是建北之錯？還是更根本的教育之錯？如同我前言所述，現在的諸多現象根本就不是建北造成的，而是深植民心的「唯有讀書高」，以及繁雜的課綱所致。而教育當局無法實現教育理念之時，卻把這樣的責任推卸、並歸咎到我們身上，此等之舉難道你們在午夜夢迴之際，天良醒悟之時，就沒有任何反思？還能如此言詞歷歷的淒厲指控我們泯滅良心，豈非貽笑天下之舉？

如此可笑的對我們窮追猛打的十問還能自稱爲「犀利」，實在令人無言以對。

●作者AL ck64th，建國中學高三生。以上言論不代表本報立場。ET論壇歡迎更多聲音與討論，稿件請寄editor@ettoday.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