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文忠/音樂巨龍躍起,咱的馭龍高手勒?

文/葉文忠

5月13日,臺菲衝突如火如荼,一個「全球華語流行音樂推廣與著作權管理論壇」正在臺灣「悄悄」進行着。來了許多大陸音樂人,沒有媒體注意,沒有報導,因爲來者都不是偶像藝人,也不是媒體關注的八卦羣。只有「鬍鬚張」把這些貴賓的相片放上了自己的網頁,因爲這羣人紮實的在這兒吃了一頓道地臺灣味。

▲圖/作者提供

論壇由中華音樂著作權協會(MUST)、中華音樂人交流協會、以及孫逸仙文化公司共同舉辦,這次邀請對岸的音樂工作羣,討論着兩岸音樂著作權的議題。對岸來了兩個重要的單位其相關人士,包括「中國音樂家協會」與「中國音樂文學學會」,與會的人當然不會是紅通通歌手,卻可能是左右臺灣音樂人在大陸發展的關鍵槓桿。我受邀參加,知道這生冷的題目,很難激起社會火花,因爲不管是媒體還是觀衆,至今昏睡,不知巨龍正破海而起。

▲由作詞名人林秋離(前排左一)發起,兩岸舉辦音樂著作權的管理論壇。中華音樂著作權協會董事長吳楚楚(前排左四)、中華音樂人交流協會理事長殷正洋(三排右二)都與會。(圖/孫逸仙文化公司提供)

《我是歌手》爆紅,打亮了產自臺灣的藝人與詞曲在大陸的金質招牌,大家驚見對岸影音樂節目的「大躍進」,那麼這些來自臺灣的詞曲原創,能不能在這個巨龍躍起之時,沾點雨露?

真要沾點好處,得先從搞定著作權談起,換言之,就是「使用者付費」。

臺灣著作權發展的過程跌跌撞撞,至今總算有了點樣子,「使用者付費」的觀念,也被消費者認同。但著作權觀念大陸正在起步,大陸音樂人來臺,也想借此觀摩臺灣的音樂著作權制度,吸收、瞭解,分享到中國大陸,幫助大陸能循序漸進建立完善的制度。

想過沒?只要大陸稍微跟上一點點,臺灣的詞曲工作者,將會受到多大的鼓舞?想想那一季的《我是歌手》就知道了。臺灣藝人在大陸,一場商演,數十萬人民幣起跳,誰領錢?藝人、經紀公司、主辦單位。但真正打動觀衆的是什麼東西?是旋律,是殺傷力特強的歌詞,詞曲才能「造神」,那麼這些創作人得到了什麼?

其實大陸對於著作權的規範,國務院早有規定,所有演出承辦商,其中票房收入的3%~7%要交給「中國音樂著作權協會」,不過,中國大陸畢竟是「人治」社會,規定是規定,沒人去收,就永遠拿不到錢,去了,也未必收得到。

中國大陸逢節假,活錢滂沛的流動着。北京一天就有高達50場次以上的音樂會演唱會,所以類似「中國音樂家協會」這樣的單位,正試圖改變這樣的不合理。我和「中國流行音樂協會」副秘書長,也是一位詞曲創作者李廣平聊了一會兒,他說,「我很羨慕臺灣,MUST可以從電視臺電臺收到錢,《我是歌手》有80%是臺灣歌曲廣告收入是三億人民幣,投資大概一億人民幣,這個節目就是以『歌曲』作爲營利的手段,淨收了二億。」雖然是商業電視臺,推脫的口號卻是「我是黨的宣傳工具」,憑什麼向音樂著作者付錢?

▲《我是歌手》,突顯了臺灣詞曲創作者強大的力量。 (圖/翻攝自網路

「全中國大陸一年的發片量,大概600-700張專輯,中國1000多個城市,一個節日就會有上萬場的演唱會或音樂會在進行。」這是個多麼驚人的數字。任何歌手,不用多,只要有千分之一的人迷上他,他就篤定成爲富翁,成爲巨星了。

另一位「中國音樂文學學會」副主席陳潔明,也告訴我一個歎爲觀止的天文數據,「大陸的市場是臺灣難以想像的,曾經一首當紅的單曲,透過手機或電腦的下載,便創下了3.6億人民幣的驚人紀錄。」先不論利益,藝人一生有此成就,死也瞑目。但真正寫歷史的,是背後的創作者。這就是大陸的市場,你還能拿它當空氣?但,要吃也得有本事。

前些日子,聯合報有篇專題「好歌難求,天王天后延後發片」,內文指出「實體唱片成本高,回收得靠演唱會與商演,自然拉開發片時間」。裡面點出了臺灣兩個音樂界困窘的問題。其一,實體唱片的「微利」無法回填製作的高成本;其二,「好歌難求」指得是創作者的斷層

這二十年來,唱片業早進入微利時代,電腦、網路科技、音樂複製格式的不失真,消費者對歌曲的收藏迅速的「檔案化」,微利幾乎惡化到「無利」。那麼唱片公司更不堪將大量成本投入壓制CD、印刷、MV拍攝以及行銷通路與廣告的開銷。現下唱片公司的經營,只能朝歌手「全經紀」來發展,除了發片,還必須靠不斷的演出、代言、廣告等來回收。

▲唱片公司的經營,現在必須靠商演與其它代言、廣告等全方位的藝人經紀。 (圖/記者張一中攝)

流行歌曲九成九都在歌頌愛情,男女之間到了今日社會,物化、肉體化早稀釋了愛情的濃度,保鮮期迅速縮短,速食愛情的低營養,很難雕琢情感的深刻,這是創作者故事斷根的遠因。再者,用文字「表白」,是需要訓練的,就像寫詩寫小說一般,不會說故事,怎寫得了「副歌」?

我也目睹了一場臺藝學生與大陸音樂人的互動,李廣平事後訝異的問我,「臺灣的學生怎回事?完全沒有反應。我在北京,學校一開論壇,孩子們見到我們這羣人,一有發言機會,就是打破砂鍋問到底。」

問題直敲我的腦門裡,我得挖個什麼答案給他?我想告訴他,「因爲臺灣的學生資質太高了,一切心領神會。」又想,或是我該告訴他,「臺灣的學生,鴨子聽雷,所以不知道你們大夥在說些什麼?」,我又想說,「臺灣的孩子習慣自己找答案。」

我虛得什麼都答不了,只感受一個巨大的斷層開始斷裂。

「在大陸,尤其是學生,對於兩岸娛樂圈動態瞭若指掌,因爲他們關心臺灣。臺灣的孩子,有了解大陸娛樂圈的狀況嗎?」李廣平繼續發問。臺灣孩子對音樂的喜愛,停留在迷戀偶像的層次上,不太注意唱片圈的產業發展。一首歌從創作開始到藝人呈現需要些什麼東西?一首精采的MV背後需要多大的工業才能支持?他們不會理解這種脣亡齒寒的連動關係。

不關心,不思考,不討論,不反應,乏人聞問,是很可怕的臺灣學生現象,聚焦的地方,視野只達鏡片,卻看不到是什麼光穿透了眼鏡?如果連孩子最熱愛的流行音樂都是如此,可以想見其他社會議題,會是怎樣的光景。

反觀大陸,音樂圈受到臺灣流行音樂的影響,正如巨龍般的竄升,習近平上臺之後,開始在大學中推動“校園民歌”,希望透過流行的包裝,來發揚傳統,這正是積極的自根源輸入音樂涵養。

汪峰是目前大陸火紅的搖滾巨星,歌曲內斂後作力十足

「我是歌手」在臺灣產生的漣漪,如果只是船過水無痕,那麼海面下涌動的黑潮,沒多久恐讓臺灣音樂巨輪翻覆。大陸觀衆,現下喜愛臺灣的作品,那是因爲我們還有一些“存款”,如果臺灣的年輕創作者不再有深度,斷層擴大,十年後,臺灣的音樂創作還能「愛如潮水」般的包圍大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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