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玉秀／多元的人民參與審判？！
▲陪審制和參審制各有優點和侷限，何妨考慮相互合作而不是彼此否定。（圖／視覺中國CFP）
關於人民參與審判這個議題，在媒體上所呈現的印象，是參審制與陪審制對決，而且兩個制度是不相容的。但是真相未必如此。
過去一個多月以來，稅務專業法庭法官取得專業證照的門檻，被認爲很低或者其實幾乎沒有門檻，顯示能爲人民所接受的稅務專庭法官人數，其實不足以組成稅務專業法庭。那麼將人民參與審判制度，引入稅務專業法庭，是不是一個應該選擇的途徑？
職業法官的不適任、不能完全受信賴，引發人民參與審判的動機，值得信賴的稅務專業法庭法官不足，暴露出最迫切需要人民參與審判的地方，可能就是稅務專業法庭！
因爲犯罪的人，終究還是人口中的少數，否則整個社會老早崩解，但是每個人都會繳稅，例如每個交易行爲，都要繳納營業稅。此所以在國家給人民的兩大痛苦「刑罰與稅賦」當中（注1）， 拔毛之痛影響範圍更廣，追求稅務裁判的公平正義，可能更迫切！
何必只有兩套？
宣傳陪審制的資訊早已說明得很清楚，陪審制只施行於特定案件，換言之，採行陪審制的國家，原本就還有專業法官審理的案件，也就是至少有兩套審判制度並行。至於參審制，司法院所主張的日本裁判員制度，在日本也只適用於法定刑高的重大犯罪，同樣是多套審判制度並行。不管採日本裁判員制度的參審或美國式的陪審，因此也都只會成爲我國審判制度中的兩種之一。
堅持採用日本裁判員制度的主張，和堅持採用陪審制的主張，在司改國是會議第四分組中，看起來彼此都沒有辦法說服對方，而且也沒有辦法比對方爭取到更多的支持。
似乎可以因此退一步想想，是否表示各自有各自的優點，同時各自都有各自的侷限？那麼何妨考慮一下，不要互相否定，而是互相攜手，開創臺灣審判制度的新局面？如果能夠這樣，審判制度至少有三套，而不會只有兩套。
▲我們可以在不同的案件類型，採用人民參審、陪審制、專家參審等不同的審理程序，讓各種制度盡展所長。（圖／視覺中國CFP）
審判制度的多元取向
陪審制或參審制，既然都限定適用於特定案件，那麼針對不同案件類型，採取不同的審理程序，已經是必然的前提，如果因此讓陪審制和參審制都有案件類型可以適用，甚至參審制，還未必只能有一種型態。
例如陪審制和參審制可以不要搶同一種類型的案件，而是各自找尋適合他們發揮所長的案件，他們都未必完全有能力或有必要處理的案件，就交給其他的制度處理。
在立法院的陪審法草案所選定適用的案件，分成十二人陪審團和九人陪審團兩種，十二人陪審團審理死刑、無期徒刑和七年以上有期徒刑的案件，九人陪審團審理除此之外的案件。
如果陪審制適用於法定刑有死刑、無期徒刑的案件，以及例如貪瀆、選舉和其他高度政治性的案件，參審制適用於其他七年以上有期徒刑、食安、環保和其他涉及重大公益的案件。
那麼在這兩類案件之外，不但有僅僅由職業法官審理的案件，也可能還需要第三種參審制。
專業法庭適合採行哪一種審判制度？
以稅務專業法庭爲例，不能完全否定採陪審制的可能性，人民雖然不懂稅法，但懂自己的荷包，懂自己的生計，甚至也懂自己面對稅法的要求，如果不想遵守要求，會怎樣逃避，這樣的逃避是否合理？只是合理的「避稅」？還是不能加以容忍的「逃稅」？
懂得看緊自己荷包的人民，可能根本比稅務專庭的法官更專業。
除了陪審制，專家參審也可以是一個階段性的選項，或許可以在最短時間內，補充稅務專庭法官的人力。而且除了在稅務專庭，在其他專業法庭，例如勞動專庭、醫療專庭、智財專庭或其他商業專庭，專家參審可以是一個選項。如此一來，就有三套人民參與審判的制度可以週轉。
借調學者專家實施專家參審？
司改國是會議第三分組曾經討論和決議過兼職法官的議題，據說引起不少法官們大力反彈。在第三分組會議現場，司法院司法行政廳的解釋並沒有十分清楚，能夠參與討論的委員資訊不足，並沒有能直入問題核心。
司法院的政策靈感，或許來自德國學者兼任法官的例子。在德國這也是非常少的例外，兼任法官的刑事法學者非常少，在巴登吳登堡邦（Baden-Württemberg）高等法院兼任過法官的，至今也不過只有都已經過世的Hans-Heinrich Jescheck和Joachim Vogel。兼職法官處理的案件只佔百分之二十，不過在兼職範圍內，則和專職法官承擔完全相同的工作，但是並沒有額外的薪俸，只有車馬費。
不清楚司法院所設想的兼職法官長甚麼樣子，如果已經確定引進人民參與審判的制度，爲什麼還要引進兼職法官，也不太清楚。倒是法院和檢察系統，因爲司法官專業證照制度的限制，從未考慮過運用借調制度。其實法律學者如果借調擔任審判工作，應該比借調擔任政務官更能勝任。運用有一定年限的借調制度，應該有助於法律學術和實務界的互相學習，而且或許會形成另一種有借調制度配合的專家參審制度。
（注1）釋字第607號解釋許玉秀大法官協同意見書、第660號解釋許玉秀大法官不同意見書參照。
●許玉秀，前大法官、德國佛萊堡大學博士，曾任國立政治大學法學院教授。以上言論不代表本公司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