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智傑/川普涉頌揚暴力?封帳後依舊無解的社羣網站治理難題

楊智傑/國立雲林科技大學科技法律所教授

美國川普(Donald Trump)總統社羣網站貼文,被Twitter和臉書認爲乃散播選舉結果之不實言論,且有煽動暴力之嫌,陸續關閉其帳號。川普總統則發聲明反擊,其言論自由被兩大社羣網站壓抑,侵害其言論自由。

社羣網站上的政治意見領袖,可以透過社羣網站快速散佈跟選舉有關的虛假或誤導訊息,且透過社羣網站的觸角快速的分享普及到全國民衆。虛假、誤導的訊息,尤其跟選舉有關者,確實很可能對選舉產生不利影響。倘若是煽動違法暴力的訊息,也可能帶來真實的傷害。

▲隨着社羣媒體發展婆蓬勃,各國皆陸續遇到社羣言論的管理課題。(圖/翻攝自FB)

因而,各國政府,包括臺灣,這幾年均在思考,網路上的不實訊息或違法訊息,要設計何種機制,要求平臺業者配合儘快取下有問題的訊息。或許有人認爲,應該要採取全面性的「通知取下機制」,只要檢舉平臺上的內容違法,平臺就應立刻取下。

社羣準則高於國家法律?

美國作爲高度保護言論自由的國家,對於政治性言論,往往不願意做任何立法干涉。

所以,歐洲亞洲各國在思考如何要求網路平臺上協助處理假訊息、違法訊息時,美國遲遲沒有動作。實際上,Twitter和臉書都強烈反對全面性的通知取下機制。

美國雖然沒有要求其干預處理有問題的訊息,但因爲若干歐洲國家的立法與歐盟的要求下,大型社羣網站也慢慢開始建立自願性的內容違法政策,針對特定類型的違法內容或有問題的內容,制訂了自己的政策。

▲推特使用規則。(圖/翻攝於Twitter)

此次Twitter在民衆檢舉下,暫停川普總統帳號,依據的就是自己的「公民公正性政策」和「暴力威脅政策」。此機制下,並非有人隨意檢舉,就可認定某貼文內容一定違法,尚須經過Twitter職員認定內容是否違規。Twitter的公民公正性政策說,如果只是一次違規,可能只會標示該「內容爲爭議內容」。

川普的貼文在過去已經有10餘次,被標示爲爭議貼文。但並沒有真的被要求刪文。此次是因爲選後引發的國會抗爭太過嚴重,才促使Twitter決定使用停權機制,甚至最後將整個帳號暫時關閉。

頌揚暴力?煽動暴亂?

川普總統一直宣稱選舉有各項違法舞弊,選舉結果被偷走等,屬於對選舉的不實誤導資訊,這點應該沒有爭議。

但是,川普總統對包圍國會的支持者說,「我愛你們,你們很特別」,尚且沒有達到真正煽動暴力的程度。Twitter的暴力威脅政策中,除了禁止直接煽動威脅暴力,也禁止榮耀暴力。

也許川普總統說愛他的支持者,是一種頌揚暴力。問題是,Twitter政策中的所謂的暴力,是指威脅殺人、性侵害、或其他嚴重暴力等。包圍國會,或試圖進入國會,嚴格來說並非Twitter政策中的暴力,川普頌揚的也是包圍國會的羣衆,也並沒有頌揚使用嚴重暴力的羣衆。

▲先前的川粉衝國會一事,也導致川普正受到美國輿論的強烈抨擊,甚至科技業者紛紛決定封鎖川普官方社羣帳號。(圖/達志影像美聯社

而且,Twitter一度對川普總統停權、又復權後,川普再貼的二則貼文,一則是說讚美投票給他的7500萬美國人,其聲音不會受到不公平對待;另一則是說他不會參加總統就職典禮。

這兩則貼文表面上來看,看不出跟煽動暴力有何關係。但Twitter說明最後決定關閉帳號的理由,認爲這兩則貼文乃是鼓勵支持者繼續做類似攻佔國會的違法行爲。從貼文內容,看得出這樣的隱含意味嗎?

此具體個案中,到底川普總統算不算是榮耀暴力?或煽動暴力?有所爭議。

但由此可見,美國的社羣網站雖然想要協助遏止一些平臺上的鼓吹違法言論,嘗試畫出一個範圍,說只會處理這個範圍內的會產生嚴重結果的違法或誤導言論。但是,不管畫了任何一種界線,都還是會有模糊地帶。但至少可以看出,這些大型社羣網站爲了避免散播違法或誤導資訊,以及保護言論自由之間,權衡二者,走得並不容易。

相對上,由於臉書並沒有清楚指出,川普總統違反了其社羣規則的哪一條。可以確定的是,川普總統的貼文是對選舉結果的不實和誤導的陳述。但是否屬於暴力或煽動仇恨,則不確定。

社羣網站將禁止鼓吹公衆集會

此次Twitter、臉書等關閉重要政治人物的帳號,更讓我們意識到,光是標示「該資訊可能有問題」還不足夠,必須進一步關閉其帳號,才能避免社羣網站對真實社會可能帶來的嚴重傷害。但是,這是否意味着,往後社羣網站發現某一政治資訊會帶來更大的社會衝突,就要主動刪除這些資訊或對主要領導人的帳號停權?

別忘了,過去社羣網站在各國也扮演了散佈民主、滿足人民知情權的重要工具。猶記2011年的阿拉伯之春運動,透過臉書的散播擴散,造成多國政變與內戰、大量人民死傷。若比較此次川普總統的支持者造成美國國會衝突所導致死傷,何止嚴重千、萬倍。又或者,2014年的太陽花學運,許多年輕學子也因爲臉書的散播訊息,快速加入佔據立法院、攻擊行政院的行動。乃至2019年的香港反送中運動等。

▲川粉國會大廈前示威遊行。(圖/達志影像/美聯社)

Twitter、臉書對於外國網友散佈的政治訊息,難以判斷其是否不實或真實,或許更難判斷其是否會帶來嚴重的公共秩序破壞或人民之傷亡。

若從這個角度來看,此次Twitter和臉書等,對造成5人死亡的美國國會衝突事件,迅速且斷然地要關閉川普總統臉書,不能說沒有本身對美國政治局勢政治立場考量。事實上,川普總統在Twitter和臉書被關閉不久後,已經正式發出聲明,認爲其言論自由受到侵害。誰是誰非,都值得我們省思網路時代資訊散佈的恐怖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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