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父母遠航空難賠償金遭賭光!年薪千萬「竹科狂男」成哈佛學霸 一場悲劇覺悟了

圖文/鏡週刊

頂着清大、哈佛雙碩士與交大博士高學歷禾園茶館負責人何新鬆曾是竹科半導體零組件廠慶科技執行副總,替公司研發多項專利,享有千萬年薪、累積數億元身家,但凡事力求完美、近乎吹毛求疵的態度,讓他的生活窮得只剩下錢與工作,下屬對他敬而遠之,還被一手栽培自己的董事長提點:「適度地饒過自己,有時也是放過他人。」

學生時期天資聰穎的他考上建中,終於能逃離父親高壓管理,「我像只被關太久的鳥,突然可以飛出去,自然再也不會想回到鳥籠裡。」升高二的暑假,父母北上探視,卻不幸搭上遠航失事班機,墜毀在苗栗火炎山,機上百人全數罹難。然而對何新鬆來說,父母雙亡的打擊,遠不及眼前的生計問題來得迫切。

當年他未滿18歲,死亡賠償金得由法定監護人親戚代管,怎料親人沉迷大家樂,一夕間把錢輸光,何新鬆只能自立自強,下課後來不及換掉建中制服,就衝到海霸王打工洗碗,冬天即使雙手龜裂也不願改當外場服務生,只因洗碗工時薪較高。時間、精力都花在打工上,學業卻絲毫不受影響,何新鬆考上臺大電機系,大二因未抽到宿舍,轉學就讀清大核工系

一連串打擊,讓本就抑鬱敏感的青年,對人性產生更大懷疑,他聽從長輩建議參加佛光山禪七課程,何新鬆羞赧地說:「我會想去,其實是發現那7天吃飯可以不用花錢,好幸福。」其中又以茶禪一味課程最受他喜愛,「吃吃喝喝上完一堂課,我學茶道純粹爲了滿足口腹之慾。」

頂着清大材料所的高學歷,何新鬆25歲進入竹科半導體零組件廠慶康科技,替公司研發多項專利,「早期我的綽號是7-ELEVEN,早上7點進公司,晚上11點後才離開,連警衛都開玩笑說老闆應該支付保全費給我。」

2001年全球最大半導體設備供應商臺灣應用材料入股慶康科技,擔任執行副總的何新鬆每年得扛百億元業績,「我1年有8個月都在海外出差,可以1個月往返美東、美西各1趟。」

30歲出頭就成爲年薪千萬元的科技新貴,何新鬆還抽空到交大進修取得博士學位,凡事力求完美、近乎吹毛求疵的工作態度,讓他曾被一手栽培自己的董事長提點:「適度地饒過自己,有時也是放過他人。」

財務和工作成就來看,何新鬆是旁人眼中人生勝利組,但捫心自問,他過得並不快樂。「我每個月的快樂只有10分鐘,就是拿到薪水條、看到數字進帳,其餘時間都在工作。」高壓生活不知不覺讓他的健康亮起紅燈,39歲那年,一趟赴美出差途中,他因心肌梗塞暈倒在飛機上,再次醒來,已在底特律的醫院動完心導管手術。

「清醒後我跟醫生說的第一句話是我還不想死,因爲我賺的錢都還沒用到。」出院後,何新鬆拿信用卡,在精品店刷了支百萬元的手錶,「我當了10分鐘貴賓,原來花錢的樂趣不過如此。」董事長交代秘書緊盯何新鬆的作息,規定他早上9點後才能上班,晚上6點前就得下班,驚人的是,儘管工時縮短,工作績效竟絲毫不減,業績持續成長。

「我很幸運,在新竹科學園區創區2、3年,就進入園區科技產業,在那個年代,只要你付出1分的體力,做出10分的成果,就會有100分的收入。」今年55歲的何新鬆,人生最精華16年都在慶康科技打拚,每年扛起百億元營收業績。

曾經,何新鬆是慶康科技創辦人杜家慶最器重的左右手,公司原以生產人工髖關節起家,何新鬆清大材料所畢業後加入,協助慶康科技申請國科會專案,從精密材料加工跨入半導體產業。1996年華邦第一座8吋廠在裝機試車階段發生大火,杜家慶腦筋一動,低價收購火損的半導體設備,一面從中學習半導體設備構造,一面維修半毀損設備,並售至國外二手設備市場。

在杜家慶的支持下,何新鬆赴美取得哈佛財務金融管理碩士,同時幫公司開拓美國市場,「老闆幫我付學費,3年期間還有薪水可領,我當時其實很訝異,怎麼會有這麼好的機會。」

工作上的自我要求,不知不覺使何新鬆變得更加目標導向,成爲下屬眼中的冷血主管。何新鬆25歲進入科技廠,年扛百億元業績,名利雙收卻不快樂,最後一趟出差途中心臟病發。41歲因健康亮紅燈選擇退休,「職位沒了、每個月該有的薪水沒了,雖然那時不缺存款,但心理價值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一個廢人。」

2005年何新鬆離開打拚16年的工作崗位,或許是爲了證明自己曾經存在的價值,「退休後我還是每天早上7點到公司,跟同事們道早安,接着去喝咖啡,刻意坐在面落地窗的位置,想說昔日合作廠商、客戶經過看到,會跟我打招呼。」自以爲做好退休心理建設,殊不知失去昔日頭銜光環的失落感,最終氾濫成憂鬱症。

「會有憂鬱症的原因是因爲我離開了原來科技產業,一下子變成歸零,雖然離開是我自願的,但當身邊所有的人都覺得『你腦袋是不是壞了?這麼高薪的工作你竟然要離開?』『又不是表現不好,更何況老闆都叫你留下』。」何新鬆一臉苦笑地說:「當1個人說這些話時,我可能還不覺得有什麼,但當聽100個人重複這些話,就開始懷疑自己的決定到底是不是正確的。」

太過在意世俗眼光與價值,讓何新鬆活得非常痛苦,「我現在都跟很多同齡朋友說,退休前一定要想清楚,退下來要做些什麼?」最早發現何新鬆生病的,還是熟識的咖啡店員工,「對方發現我的脾氣變得很壞,勸我去看醫生,我還反罵他『胡說八道,你纔有病』,最後是他通知我的家人,押着我去看醫生。」

一時找不到人生價值,何新鬆罹患憂鬱症,嚴重時拿頭撞牆自殘,靠藥物與旅行治療,加上愛情滋潤才漸漸走出陰霾。2008年得知愛店禾園茶館,不堪8年慘賠將熄燈,不忍媽媽級員工生計斷炊,他出資逾500萬元接手,複製記憶慈母料理的溫度,3個月轉盈,不僅溫暖食客,更療愈自我。

褪去昔日科技人的快狠準犀利氣場,何新鬆揹着麻布袋從容逛市場,選購小農蔬菜、放山雞等食材,就像個鄰家大叔,「我小學常陪母親走6、7公里到市場,賣她醃的醬菜。」他回憶:「父親生前常在家宴客,母親廚藝雖好,但動作稍慢,若沒準時開飯,父親一怒之下會把整張桌的飯菜掀掉,我從小就很害怕,所以放學回家第一件事不是寫功課,而是先到廚房幫母親。」

「很多人說禾園茶館不是五星級飯店料理,卻總能吃到家的味道。」但家對何新鬆來說,卻是生命中最沉重的課題。身爲獨子,他從小被嚴格管教,「考試第一名還不行,分數退步一分打一下,還是打手背,我怕被人看到傷疤,習慣手插口袋,老師瞭解狀況後,會反過來幫我竄改分數、隱瞞父親。」

爲了熟練茶藝,他拿着師父送的茶壺、茶葉,逢老師、同學就沏上一壺茶,雖被吐槽「爲什麼老是玩老人的玩意兒?」但他以茶會友,不再是衆人眼中的孤僻怪胎。何新鬆學茶道36年、鑽研咖啡27年,個人工作室1小時手衝咖啡教學課程收費1,200元,平均每月光「束脩」收入就達30萬元。

今年55歲的他,14年前從園區科技廠執行副總退休,2008年接手已賠了8年的禾園茶館,複製記憶中母親料理的溫度,在不資遣員工與漲價的前提下,3個月即轉虧爲盈,僅營業週一至週五的午餐時段,每月淨利約30萬元。

如今經營茶館,他不吝以自己的故事,透過一次次分享,幫助同樣飽受憂鬱之苦的人,也間接療愈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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