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大陸老中青神侃(上)

丹霞山海豹石。(作者提供)

橘子洲上的青年毛澤東雕像。(作者提供)

景區旅途中,和中國老中青三代人閒聊,常讓我有意想不到的收穫,七十歲以上的,對臺灣基本好奇,中年人比較在乎兩岸差異,青年人大都很懂得「活在當下」。觀點雖不同,堅決擁護對方說話的權利,是人跟人互動的基本原則,中國男人大體上做到了。

智慧老人見解深刻

在我心中,曾受過日本教育的臺灣歐吉桑,大都是彬彬有禮的老紳士,隨口稱讚別人的愛語,可說是臺灣真正的精神「暖男」,歷經數不清的政治運動,至今還能健康出行的中國老人,則堪稱爲「家寶」,往長沙的火車上,我跟一位家住汨羅先生打聽,除了紀念屈原的祠堂,汨羅還有什麼特產

「沒什麼特產啊!你們臺灣怎樣﹖」這種雖不明確但涵意無窮的聰明問法,我只能用「言語道斷」式的回答。

「全世界有哪個地方,有本事把一個犯了貪污罪的前領導人關到像沒關一樣﹖」老先生笑了!

「道德很重要,我到德國去,德國人給我報錯了路,車開老遠了還繞回來跟我說路不對,這種認真你真不得不佩服。」

「所以啦!我在內地問路,至少都要問兩遍比較保險。」

老先生說他有心臟病不願去開刀,說七十幾歲活夠了,所以出門只帶特效藥,我說五福臨門的最後一福是「考終命」,意思是好死,兩人「同病相憐」了好一會兒,老先生除了殷囑我一路小心,還貼心幫我寫了藥名

「我現在最擔心我那個做事老不認真的孫子,以後會被人說沒家教臺灣人不願認親戚的心態我能理解,根本問題就在制度跟國民素質。」

到了汨羅站,老先生從座椅下拉出一大袋像芹菜的植物,我還沒來得及問清楚是什麼菜,老先生說:「種我老婆墳上的,我去清了清。」

我如鯁在喉,說不出口的是:有情有義的爺爺教出來的孫子,日後不會沒家教。

未來中國多姿多彩

看完李白當下不敢題詩黃鶴樓,我的目標是對岸的晴川閣,在公交車上跟一位先生打聽如何到江邊閒逛。

「可以走長江大橋啊!很多遊客逛大橋看江,那個開闊啊!橋下面是鐵路,可以電梯下去,有一陣子電梯封了不讓下,說是怕有人炸橋,聽你的口音,是臺灣人哦﹖你認爲兩岸最大的不同在哪裡﹖」

跳躍性思考加上一猜即中,讓我忍不住開始長江大河:「第一,你們分城市人口跟鄉村人口,就連大學生從軍,城市的都比鄉村的每年津貼多五、六千,命同價不同,太不合理了!第二,在臺灣任何地方公開批評領導人,沒人把你當回事,在內地誰敢試﹖」

「我到站了,先生,祝你旅途愉快。」我委實當不起「先生」二字,趕忙說:「謝謝,跟您聊天很愉快。」

從車上看先生行色匆匆的背影,突然覺得中國的未來,肯定會像許多人喊的「多姿多彩」。

哀樂中年獨立思考

長沙橘子洲是個狹長形大島,位於湘江正中央,中秋節放煙火,是長沙近年來最大的賞心樂事,我在湘江邊逛了快一週,每天遠看橘子洲上的毛澤東青年雕像,側面怎麼看都像個外國帥哥,有天看到一位先生十分愛不能捨,長距短焦調了半天鏡頭,一拍再拍。

「你不覺得頭的方向錯了嗎﹖不應該讓毛主席孤獨一人看着湘江水,應該讓頭轉過來,遠遠的就能讓熱情的人民羣衆一路仰望奔向他。」

「藝術家的眼光跟一般人不同,聽你的口音是廣東的吧﹖」

「臺灣。」

「我很喜歡李安導演拍的《喜宴》,裡面那種溫情,我覺得臺灣就跟大陸一樣,溫情都在逐漸消失。」

「你去過臺灣嗎﹖」

「沒有。」

歷史適合塗脂抹粉

鳳凰衛視有個做了快二十年的談話節目,主持人多次到過臺灣,他說臺灣就像世外桃源,因爲我們一天到晚報導的不是火災就是車禍,但女服務員態度,讓他記得什麼是臺灣美眉,他口中的計程車司機,那纔是最忠於事實的時事評論員。」

先生話鋒陡轉,「我就看不慣蔣介石對錢穆先生的態度。」

「同樣是對待知識分子,你認爲毛澤東一次次的運動羣衆,是必要的手段嗎﹖」

「中國太大了,不這樣不行,歷史是回不去的。」

天空開始飄起了小雨,看着眼前漸蒙的雕像,想起毛澤東曾說生平最後悔的是改了國旗跟國號,我無法繼續聊那必須近距離接觸,才能體會的「溫情」,跟這位先生唯一的共識是:歷史,就像某位歷史學家說的,像個小姑娘,適合塗脂抹粉。

廣東韶關丹霞山的陽元石陰元石,是景區的大賣點,形似男根女陰的兩大石,看過的大概都忍不住會說老天爺獨厚丹霞山。面對陽元石的男士,大都垂頭喪氣;看過陰元石的夫妻跟情侶,多半會手拉手離開,在陽元石景區,有位先生很賣力的大聲跟人指示方向,一看就知道是個熱心腸,我忍不住跟他分享剛看過的,相似度高達90%的海豹石,隔天在陰元石附近又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