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大師對談/貝瑞・克辛:允許自己悲傷

圖文提供/魅麗雜誌

擁有真實的情感,是值得珍惜的一件事

去年十月初貝瑞・克辛博士來臺第三天,翻開報紙,驚見自己照片出現在各大媒體版面的俏皮模樣,如今依稀歷歷在目。他完全不明白,前一晚的接風餐敘,竟被各家媒體爭相報導,而且還編出一段令人玩味的故事來。

透過香港好友介紹,得知這位在達賴喇嘛身邊擔任二十五年的貼身美國醫生,即將來臺參加TEDX臺北的演講,由於各方熟識,很自然我就擔任起這次貝瑞來訪的招待。當然,這樣難得的機會,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一定要在《魅麗》做一篇專訪,他個人的特殊體驗,相信可以滿足讀者對靈性成長的好奇,而且一定會有某種程度的共鳴,畢竟臺灣民間信仰還是以佛教人口居冠,不只是信仰,我們很多深植人心的人文思維也深受佛教的影響。

得知貝瑞這一趟旅程乃出於自費,除了主辦單位的既定安排,其他費用林林總總加起來也不少,這對一個僧侶來說,算是一筆可觀的數字,於是,我聯絡了幾位有心修行的朋友,一起辦了一場小型的座談會跟一天靜心工作坊,規模雖然不大,但學員受益良多,讓大家藉此機會多瞭解自己的內心世界

第一天晚上貝瑞隻身來臺,由於當晚我自己的工作坊進行中,無法親自到機場接待,好友幫忙先帶他到下榻的旅店,約好第二天早上在教室見面,研討座談的形式與工作坊的內容。當天我的行程還是很滿,中午約了與家人共進午餐,這一餐就成了後來大家在電視、報章看到兒子戀情曝光的畫面

就在早上開完會,準備赴午餐前,我問了這位代爲招待的朋友一聲:「你們中午要去吃什麼?」朋友回答:「貝瑞聽說臺灣海鮮很棒,想帶他去吃魚。」我靈機一動,想到今晚另一位老友早約好了請我們一家人進晚餐,地點就在一家著名的日本料理,我想貝瑞一定會喜歡,加上老友也是虔誠的佛教徒,於是,我自作主張代老友邀請貝瑞與這位好友晚上一起用膳,儘管我們是受邀的客人,由於交情匪淺,相信老友一定會樂意幫我儘儘地主之誼。於是,當晚貝瑞跟我們一家人就一起上了媒體……

那是一個相當有趣的夜晚,坐在餐廳,看着門外熱鬧的媒體排場,雖說有些紊亂,但屋裡屋外都是開心的。第二天,媒體說我們特別請了一位高僧爲這對新人祈福,我要說,當天我們不止爲這對新人祈福,也爲在場的每個人、門外的媒體記者,還有臺灣的人民祈福。只是沒想到本來只是默默的祈福,最後竟然透過畫面,進入了許多人的家庭裡。感恩!

現在透過《魅麗》再次讓貝瑞・克辛博士追求真理的心更深入我們的心靈世界。

是僧侶也是醫生,二十五年的義診修行

賴佩霞:可否談談你的歷程?你如何從西方醫生變成一位西藏僧侶?

貝瑞:大約在一九八○年代中期,我在美國華盛頓大學擔任醫學系助理教授,從朋友那得知,達賴喇嘛邀請大家參加一個意念研討會,聽說這對受西方訓練的醫師很有幫助。研討會針對不同的照護系統進行交流,在那次的討論中,我看到一些新的可能性,一年後,便決定到達蘭撒拉教導西藏醫生研究方法,並一起研究如何運用西藏傳統醫學

從我第一次申請簽證到現在,已經有二十五年了。剛開始是對佛教感興趣,現在則將重心轉到醫學領域、靜心和研究。我在那裡的大學學習梵文和佛教哲學,並在二○○三年於達賴喇嘛的授予下成爲僧侶。至今我仍有部分時間,爲喇嘛和窮人看診,二十五年來從不收費。將僧侶和醫生的生活融合在一起,就是我信仰和生活的整合。

賴佩霞:有些人是遇到生命困境或生活痛楚,才進入靈性修行,選擇出家,你到印度時的狀況如何?快樂嗎?或者也是面臨某些難題,才轉往這條路徑?

貝瑞:我的一生大多時候是快樂的,不過,也有一些意外事件讓我陷入悲傷和痛苦之中。我在十一歲時發生嚴重意外,陷入昏迷幾乎瀕臨死亡,幸好醫護人員替我動了三、四次手術將我救回來,也埋下了日後我想成爲醫師的志向;三十出頭時,妻子罹患嚴重的鼻癌,幾年之後病逝,我在那段時間經歷了非常痛苦的過程。更早些年就讀醫學院時,母親也因癌過世,兩個我深愛的女人相繼離世,的確給了我很大的打擊。

回想起來,我的一生有幾個時期,曾陷入死亡的愁雲慘霧中,那種感覺好像胸口有着一個永遠無法填補的大洞,裡面空無一物。還好有一些朋友,在那些過程中支持安慰我。

賴佩霞:這是你後來出家的原因嗎?你說內在空虛,你如何幫助自己從哀傷中走出來?

貝瑞:每天規律並加強靜心的練習,多年之後,我開始能逐漸讓心智活在當下。當靈魂被滋養,就會快樂起來,慢慢也引出了天性中的愛、慈悲與力量。藉着愛與慈悲,我變得比較有耐心、更真誠,也比較不容易生氣。以佛陀智慧修煉,我體會到一種無我的存在感,一種兼具深度也更穩定的快樂,不是參加派對的那種快樂,而是寧靜、讓人感到生命沒有浪費,充滿意義的快樂。

服事達賴喇嘛,也是服事所有衆生

賴佩霞:什麼吸引你這二十五年來,持續待在達蘭薩拉,服事達賴喇嘛?

貝瑞:我沒想到會待二十五年,剛開始只是覺得那裡很好,想繼續待下去,結果回頭一看已經二十五年了。我非常幸運,有一位了不起的母親,有一位了不起的妻子,還有一位了不起的老師——達賴喇嘛。我對母親的愛,在她過世之後,轉移到我的妻子身上;妻子過世之後,我把這份愛轉到達賴喇嘛身上,並且逐漸成長。我很幸運能經常待在達賴喇嘛身邊,以醫療專業服事他以及當地的百姓。

我想目前世界上,沒有人像達賴喇嘛一樣(雖然他僅是人),對每個人都充滿真摯的慈悲,即便有些人傷害他的人民,他對他們也充滿慈愛。我見證他對人的慈悲沒有虛僞。他擁有智慧,可以察覺哪些人事物是不夠真誠的。待在他身邊,我感覺到不可思議的福澤和喜悅。我深切渴望奉獻一生來服事他,因爲我知道他想服事七十億人甚至更多。我只是爲了這些人盡些微薄的力量,藉着服事他,服事所有衆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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