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城市買房的年輕人:坐擁百萬資產,卻沒錢聚餐

(原標題:在城市買房年輕人:坐擁百萬資產,卻沒錢聚餐

“我,坐擁百萬資產,卻沒錢聚餐”

中新網客戶端北京12月7日電 (彭婧如)“好苦惱,26歲就背上了百萬房貸,每個月一萬多塊錢(月供)就這麼沒了。”一位在北京買房的小夥子如是說。

這句話裡的關鍵信息:26歲,擁有價值上百萬的房子,每月工資上萬。乍一看,這位小夥子彷彿深諳“凡爾賽文學”之道,在不經意間透露出自己的優越生活。但實際上,一線城市的年輕人身負百萬房貸究竟是甜蜜的煩惱,還是被迫的壓力

資料圖。 中新社記者 泱波 攝

“坐擁百萬資產,但身上沒有閒錢”

拿到這道題的唐先生脫口而出:“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盼着發工資,之前銀行卡從來不帶看的,想着反正也少不了我的。”

26歲的唐先生在北京工作已有好幾年,今年剛領證結婚。爲了在北京買房,他向銀行貸了195萬元,每個月需還房貸1萬多,佔據工資的60%。“我是和媳婦一起還貸,不然銀行根本就不給我貸這麼多,畢竟一個人的工資流水不夠看,甚至兩個人加起來都不夠看。”

唐先生告訴中新網,自己算得上是舉家買房,身在湖北父母藉着他買房的由頭,把公積金也提出來了。即使父母幫襯下,如今的生活也是緊巴巴。“誰找我聚餐我都說沒錢,真是沒想過會過上這種日子……”

“更可怕的是,我們的房子還沒裝修好,如今還要租房住。房貸疊加房租,未來的幾個月能活着就不錯了。”唐先生表示,如果算上房租,工資的60%都不夠,基本達到了80%,這樣的情況可能還要持續半年。

和唐先生同樣感到壓力的還有座標上海孫哲(化名)。今年31歲的他於2018年6月在上海外環買了期房。“月供2萬出頭,扣除公積金,每月還款1.5萬。”

孫哲表示,自己本來收入尚可,沒有房貸的時候,基本消費自由。“買衣服很少看價格,西裝基本四、五千元,皮鞋兩千元的價位。”

如今,孫哲迎來消費降級,優衣庫打折款成爲心頭好,衣服不穿到破洞不扔,皮鞋500元以內解決。“吃飯也從天天下館子、叫外賣,變成自己做。”

開始利用信用卡記賬計算月支出,每個月看看哪些地方還能節省一些,超市買醬油、醋也會比比價——這些成爲孫哲的生活常態。“因爲還想要孩子,沒準還得考慮置換學區房,孩子就是‘吞金獸’,感覺必須努力工作,不漲薪真的頂不住。”孫哲說。

資料圖:置業顧問向民衆推薦商品房戶型。 中新社記者 韋亮 攝

“一過戶就出租,每月有筆額外收入”

也有人對百萬房貸並無特別感覺,由於房子買得早,還順利成爲包租公/婆。

山東人李先生2015年大學剛畢業的時候就在北京買了房。“選房大概持續了半年,從最初的APP海選,到實地看房,幾乎每個週末都會去看。”李先生回憶道,自己當時覺得一居就夠用,樓齡不要太老。

“工作性質決定我常年在國外工作,房子一過戶立刻就出租了,每月房租恰好夠還貸款。比較幸運,在房貸方面沒有感覺到太大壓力。”李先生認爲,“一方面無論房子大小新舊,有了房子在這座城市纔有歸屬感,另一方面北京限購意味着北京房產具有稀缺性,自然具有較高的投資價值和較強的保值能力,所以當時買房是很自然的決定。”

由於工資收入不需要用來還房貸,貸款方式又是等額本息,每月還款金額固定。隨着房租逐年上升,大概從第三年開始,李先生在還完房貸後房租還有點結餘。“心裡會有小滿足感,畢竟每個月都有一筆額外收入。”李先生說。

2019年底,在家裡的支持下,加上自己的積蓄,李先生提前還清了房貸。

資料圖:航拍深圳。 中新社記者 陳文 攝

同樣無壓力的還有座標深圳的王曉楓(化名),她表示自己在2017年月薪才1萬元出頭的時候,就被爸媽催着買了房。

“如今已經沒有太大壓力,但當時買房的時候並不是。由於是單身,公積金也不夠高,不能做公積金貸款,全走商貸,月供1萬2,真的很難。”王曉楓表示,自己是深圳“碼農”,那段時間一直在深圳南山找各種所謂的“筍盤”,跟中介、業主簽完合同的那天晚上,徹夜未眠,開始做計劃。

“因爲按照月薪根本不夠生活,我決定在房產證到手,貸款辦妥以後,房子立馬掛中介出租。”王曉楓算了算,租金大概6500元/月,而自己合租房的花銷2000元/月不到,這樣還能給自己剩下些生活費

“我感覺這是爸媽爲了讓我上進故意設下的圈套。”王曉楓說,自己爲了改善現狀決定跳槽,目標是月薪翻倍,公積金要更高。

外地人有得選,北京人沒得選”

很多人可能以爲擁有北上廣深戶籍的本地人可以“躺贏”,卻沒料到,在答題過程中,也有北京土生土長的小夥伴掬了一把辛酸淚。

今年剛滿30歲的季霖(化名)表示,公司同事總覺得作爲北京人的他不需要操心房子,經濟上一定很寬裕。“這簡直是天大的誤會,北京人又不是個個有錢,外地人還能選擇回鄉置業,我沒得選,就算貴也只能扛着。”

由於家裡的經濟情況並不算好,父母無法幫季霖湊齊首付,最終他選擇了在北京六環買房。“事實證明完全是決策失誤,買在這裡既不想自住,又很難出租,簡直雞肋。”季霖表示,疫情期間,周圍的房價更是下跌不少,自己萌生了把房子賣掉的念頭,但在網上掛了很久也沒有成交。

資料圖:北京一房產中介門店。 彭婧如 攝

“百萬房貸聽起來很嚇人,而我沒有這種感覺。”仲小姐則表示,作爲北京人確實沒啥壓力。畢業兩三年的時候,仲小姐就在父母的幫助下買了第一套房

“房子在五環外,貸款只有40萬,而且是公積金貸款,利率低,只有3.25%。”自己還1800元不到的月供,仲小姐認爲這即使對剛畢業的職場新人來說負擔也不算大,“畢竟沒有房租這塊,已經少了很多負擔。”

婚後,仲小姐又在2016年買了第二套房子。“目前二套房出租的租金就可以覆蓋月供,已經還了一半房貸。”不過,她同時表示,買了二套房後,換車、較高的旅遊計劃就變得慎重考慮了。“整體沒有太大壓力和影響生活,所以身負百萬房貸的感覺還好,無需過分渲染誇大。”

年輕的百萬“負”翁的故事,有“高壓版”也有“輕鬆版”,都或多或少需要家庭的幫助。“高壓版”故事中有人不堪重負,也有人以此爲動力,奮鬥不止。你是百萬“負”翁的一員嗎,過着哪個版本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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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北上廣當“老漂”:7口人擠90平房子

有這麼一羣老人,他們在本該享受安逸暮年的年齡跟隨子女去到一個陌生的大城市。

當子女在外謀生奔波時,他們在家裡帶孩子做家務,一切從頭開始學習,試着融入新環境。

與“北漂”、“滬漂”等各種“漂”相對應的,他們也形成了自己的羣體“老漂”。

老家親友看來,“老漂”們生活在傳說中的大城市,高樓大廈,鱗次櫛比,吃香的喝辣的。

可是對“老漂”們自己來說,生活更多的是侷限於家庭,遠離故土和老親舊友,大城市再好也是異鄉。

本期故事講述了三位在一線城市的“老漂”,他們之中:

有的夫妻關係不睦,老家回不去,一個人在兒女身邊卻越發艱難;

有的和子女小家庭界限不清,經常爆發矛盾,兩代人關係淡漠僵化;

有的很享受大城市的各種新鮮便利,家庭關係和諧和睦,但還是想擁有獨立的一片小天地。

以下是關於他們的真實故事:

文 | 羅安琪

編輯 | 清淮

來北京10年沒去過天安門

七口人擠一屋,和親家母睡一張牀

紀大媽63歲 老家陝西

我今年63歲,來北京快十年了,主要是來幫女兒照顧孩子。

這十年,我和老伴分居兩地,他獨自留在陝西老家,我跟着女兒女婿一塊生活,白天接送外孫上下學,晚上還要給全家人做晚飯

我於1957年出生在陝西的一個小縣城,經歷過三年自然災害、知識青年上山下鄉、以及國企改制。

當時我沒有收入,我丈夫也不管事、摳門,把錢看得比他的命還重要,寧願讓我帶女兒去挨家挨戶找親戚借錢,也不肯給我們生活費。

好在我女兒很爭氣,從一個普通二本考上了人民大學的研究生,一畢業就去了北京的大銀行,一個月比我過去兩三年賺的都多。

女兒懂事,知道這麼多年來我過得不容易,所以在她結婚之前就和對象說明白未來要帶着我一起過。

幸好男孩也很明事理,一口答應,還主動在房本上加上了女兒的名字,房子是他爸媽出的首付,裝修也由親家一力承擔。

結婚後,看到女兒女婿工作這麼忙,平時我就幫他們做做家務,自從外孫出生後,我的任務又多了帶孩子這一項。

來北京這麼多年,我幾乎沒怎麼出去玩過,甚至連天安門都沒去過。我女兒家住在北六環外,離地鐵站遠,離北京那些有名的景點更遠。

我又不太會搗鼓手機,所以白天孩子上學了我也只能在家裡看電視、刷手機,頂多是過年、小長假時,纔有機會跟着女兒一家出去逛逛。

在這的日子過得乏味又孤獨,我也想過回老家,畢竟我現在年紀大了,帶小孩做家務身體已經不如往常那樣吃得消。

但是,一來女兒不讓,說不喜歡和公婆住在一起、不自在。二來我回家就要和老伴一起過日子,他又會搞什麼水電費分開算的混賬主意。

我老了,懶得算計這些,只想過幾天安生日子。但安生日子哪兒有那麼容易呢?

我睡眠很淺,夜裡更是經常整夜整夜的失眠。女兒心疼我,讓我住進了主臥,女婿人好,也沒說什麼。

平時都好說,最怕親家說想孫子,要一起來家裡住。我女兒這套房也就是個90平的大兩居,他們一來,家裡就亂套了。

剛開始,親家母還和我一起睡在主臥大牀上,後面因爲我睡覺太輕,有時候她動靜大了些,我被驚醒後一夜都睡不着了。

所以,現在親家母就在我的牀邊搭了個簡易摺疊牀睡、親家公就在客廳沙發上睡,早上7點以前起牀收拾好。

我雖然沒什麼文化,但也知廉恥,這房子畢竟大部分都是親家出的,我這樣佔着主臥,心裡着實過意不去,我就讓女兒把公積金取出來幫忙換了一部分房貸。

我現在還是經常失眠,有時候想不開就去找女兒傾訴。

剛開始她還會認真聽並且安慰我,後面我說的多了女兒就不耐煩了,她說:“有問題就去醫院檢查治療,沒問題就不要胡思亂想。”

我知道她工作忙,精力有限,大多數時候也就是給老家親戚打電話發發牢騷。

但親戚們離得遠,且各家有各家的煩心事,誰會有閒工夫理我呢?

在老家的親戚朋友們看來,我跟着女兒在繁華的首都定居,應該是過盡了好日子,領略遍現代大都市的風光,但這裡面的孤單和寂寞也只有我自己知道。

我窮了一輩子累了一輩子,就是這幾年跟着女兒在北京,又有了退休工資,才過的舒心一些。

我現在就希望儘快把身體調理好,和前半生吃過的苦徹底告別,好好地在女兒這裡安度晚年。

幫女兒和女婿“幹架”

沒想到卻和他們關係越來越僵

老全68歲 老家安徽

我是64歲那年和老伴一塊來廣州定居,和女兒女婿住在一起、幫忙帶外孫女。

女兒工作清閒,有時間就帶我們出去吃飯,開車帶我們去順德嚐鮮,每次去餐廳都會起碼花上好幾百。

我沒事喜歡喝兩杯小酒,女兒就成箱成箱的往家裡買酒,都還是一百多一瓶的。

廣州塔、白雲山、中山紀念堂、北京路這些原來只能在電視上看到的景點,女兒也帶我們也去了不止一次。

我們的日子看起來滋潤,但誰家還沒點糟心事兒呢?女兒和女婿都是公務員,但說實話,我對女婿不是特別滿意。

我女兒是博士,女婿只是本科;我們老倆口有退休工資,女婿家是農村的,父母都是農民,養老都還是個問題。

此外,我們和女婿生活習慣差異太大,摩擦難免。

我和老伴都愛乾淨,經常把房間收拾得亮亮堂堂的,女婿就不怎麼收拾,我老伴性子又急,看不順眼就直接說出來。

可能是覺得傷着自尊,慢慢地,女婿也不怎麼跟我們說話,甚至工作回到家碰了面連招呼都不打了。

這擱當父母的誰受得了?

我們一把年紀了,爲了你們這個小家,放棄了在老家原本過得好好的生活,大老遠來給你們當保姆,搞衛生帶小孩做飯...

什麼髒活累活都包了,結果還要小心翼翼地看女婿臉色,說不理睬就不理睬。

跟女婿談這個事情時,女婿說我們想多了,他是怕說錯話惹我們生氣,有什麼需要和困難都可以直接跟他說。

女兒也說只要我們帶好寶寶就可以了,其他不用管。

可是住在一起天天擡頭不見低頭見,怎麼可能做到不管呢?

女婿家裡負擔那麼重,肯定會偷偷給父母拿錢,這樣一來吃虧的不還是女兒嗎?

我們就擔心女兒天性老實單純,萬一被女婿欺負怎麼辦?

印象裡吵得最兇的一次是在過年期間,當時寶寶還不到一歲,親家公親家母來廣州一起過年。

原本我們生活習慣就不一致,那段時間過得磕磕絆絆的,老伴咽不下這口氣,就跟女兒傾訴。

女兒護她媽,女婿護他爸媽,就這樣,女兒女婿吵了起來,當時我們不在家,倆親家竟在旁邊就看着他們吵,也不勸架。

直到女兒抱着小孩哭着跟我們打電話,我一聽就火了,衝到家裡跟女婿討說法,我氣到摔杯子,甚至想奔到女婿單位投訴他。

我們老兩口也想過結束這種雞飛狗跳的日子,回老家算了,這樣大家都輕鬆。

但是,我們已經習慣了南方的氣候,鄰居親友也都知道我們跟着女兒在南方定居過冬了,要是還待在老家指定被人笑話,所以還是妥協了,繼續住在一起。

只是,我們現在也會考慮不讓女兒夾在中間爲難,平日裡有什麼摩擦也都儘量大事化小。

如今我們住在市中心,除了接送孫女上下學,還可以經常出去走走逛逛,去公園和鄰居唱唱歌什麼的。

日子比以前太平了許多。

我很喜歡在大城市的生活

但我更想要屬於自己的一個空間

羅阿姨72歲 老家湖北

二十年前,我跟我愛人從老家湖北一起到了上海定居。

我就這麼個兒子,90年代末,他從復旦大學研究生畢業後去了500外企,收入很高,事業穩定後,兒子很快就結了婚,對象是老師。

當時的上海的房價還沒現在這麼瘋狂,兒子省吃儉用了兩年,加上我們老兩口拿出了畢生積蓄,還把老家房子賣了。

這麼東拼西湊的,終於交上首付,房子買在楊浦區復旦大學附近,有100多平。

買完房子、兒媳生了小孩後,我們老夫妻就辦了內退,來上海照顧他們了。

2007年,兒媳回家隨口一提,說是學校有最後一批分房指標,如果買房就有補貼,不買以後就沒機會了。

當時剛買了第一套房子,小孩出生也不久,手裡頭也沒存多少錢,兒子兒媳就沒把這個消息當回事,但我卻上了心。

從小我就特別喜歡上海,能在上海多買一套房子,成了我的新目標。

我向兒子兒媳表達了我的想法,他們也很支持,但是他們有自己的工作要忙,還要照看小孩,實在沒精力再去看這套所謂的房子。

於是,這項大事兒就全權由我來跟進。

我讓兒媳把購房要求拿回家,趁着他們晚上在家照顧小孩的時候慢慢研究,看不懂的名詞我就試着上網查找。

就這樣,我慢慢摸清楚了購房資格、購房方式等等一系列瑣事的門道。

沒多久,我們挑了個天氣不錯的週末,一家人去福利房片區踩點,主要是看看交通、超市、菜場、公園這些生活便利設施。

算下來,從兒媳回家說起福利房這件事,到我們交上首期款,也不過半年時間,連兒媳都驕傲地跟同事說我辦事利索果斷,是個有效率的老人家。

我不僅雷厲風行,搞社交也有一套。

2015年,我一來兒子這裡就和幾個小區同齡人成了好朋友。

我們的一天基本安排得滿滿當當:

早上6點,我們幾個老姐妹約着去附近公園一起跳舞;跳完舞回家做早飯,等兒子兒媳上班後,我就去菜市場買菜;下午休息好了就開始準備晚飯;吃完飯兒子兒媳收拾碗筷,我們老兩口可以出去散散步。

我們還參加了我們縣的老三屆上海同鄉會,每年大家聚上一兩次,回憶往事,唱唱歌,拍拍照片,老年的生活充實又清閒。

我知道兒子他們時間精力都有限,所以特別注意兩件事:一是保護好身體,不給他們增加負擔,二是努力學習新事物,這樣才能更好地在大城市生活。

現在我已經會用手機支付、網購、拿快遞、處理照片,平時去醫院網上掛號、現場自助報到什麼的,都難不倒我。

有時候夜裡睡不着,我也會想念老家,想我去世的父親母親,想我那些慢慢變老的親朋好友。

但我一次都沒回去過了,畢竟我年紀大了,經不起旅途奔波,再說兒子這也離不開人。

倒是兄弟姐妹們現在條件都不錯,隔個半年一年的他們會來看看我,順便逛逛大上海。

和兒子兒媳一起住了10多年,偶爾也會有矛盾,但我們都知道,下一輩有他們自己的生活,我們也不會過分參與他們的事情。

這樣的對我們來說,已經很知足了。

(來源:澎湃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