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芭蕾舞的Bboy 當霹靂舞從街頭走進高校

北體大Breaking實驗班學生在上課。陳瑞思供圖

北京時間12月8日,國內不少霹靂舞者的朋友圈裡出現一條消息,但不少人轉發時配文言簡意賅或以表情替代,甚至沒有配文――“國際奧委會執委會召開會議,同意2024年巴黎奧運會增設霹靂舞(Breaking)、滑板攀巖衝浪4個大項”。等了近一年半的“官宣”,就像他們發佈的街舞視頻中的任何一條,沒有明顯強調它的“燃”和“炸”,可點進去看,一定是精心挑選過的“大招”。

真正讓這羣“有態度”的舞者扯下矜持、奔走相告的日子是2019年6月26日,國際奧委會在第134次全會上,基本同意在2024年巴黎奧運會上增設霹靂舞等4個大項。霹靂舞無限接近奧運會的消息霎時改變這個圈子的生態,“官宣”抵達時,試水者已經離岸很遠。

“別人還停留在概念階段,我們已經開始實踐了,並且用實踐的反饋不斷修正理論。”北京體育大學藝術學院副院長李小芬中青報中青網記者介紹,作爲中國體育最高學府,北京體育大學於2020年建立街舞(Breaking)實驗班並面向全國招生,目前,11名在讀學生即將完成第一學期的課程

遭遇芭蕾舞的Bboy

作爲以個人風格爲主的技巧性街舞舞種,霹靂舞要求舞者以頭、肩、背、膝爲重心,貼近地面迅速旋轉、翻滾,對練習者身體素質和表演技巧要求非常高。

誕生於街頭的霹靂舞因“叛逆”和“潮流”的基因一度只能在主流文化邊緣,可同時也受到年輕一代的熱捧。“這樣一個社會流行度較高的年輕項目,在高校學科化、體系化的助力下,會更加正規、健康的發展”。李小芬表示,不少藝術形式都起源於街頭,它們豐富了學院派的內容,也得到學院派助推其發展,“相輔相成,並不衝突”。

記者注意到,在Breaking實驗班的課程設置中,不僅有霹靂舞基礎訓練課、體能訓練課、風格訓練課等磨練過硬技術的專業技術課,還有藝術概論、中外舞蹈史、音樂理論基礎等拓展藝術知識的基礎理論課。此外,訓練與教學法、表演劇目和競賽實戰課也展現了對學生全方面專業化的培養,李小芬表示,“希望他們具備表演、競技、編、教學和訓練於一體的綜合能力,甚至以後還要有裁判能力。”

在所有的課程裡,讓徐廣昊最“吃驚”的是藝術學院的必修課芭蕾舞。穿着緊身褲、“軟趴趴”的鞋子、站立時身姿挺拔,讓這個習慣鬆垮裝束、跳舞喜歡“頭朝下”的18歲新生很不適應,“霹靂舞很範兒,芭蕾感覺條條框框太多”。

但作爲資深霹靂舞舞者,在實驗班擔任專業老師白鹿卻一來就強調“芭蕾一定要好好學。”他認爲,芭蕾課能讓舞者學會控制末端,指尖的細節也不容忽視,“藝術是相通的”。耐着性子節課下來,徐廣昊發現自己的變化,“芭蕾課讓我學會把動作放慢來做,看起來更大氣,等配合霹靂舞的音樂把放慢的架子做快,看起來質感完全不同。”另一門被白鹿囑咐的基礎樂理同樣讓他“真香”,“原來聽音樂就是忙着踩點,預感有個重拍下來趕快跟一下,但對基礎樂理有了瞭解後,不僅對踩點有幫助,更能感覺到音樂要傳達的情緒,我會嘗試用舞蹈表現出來,感覺水平高了不少。”

像拿到一本秘籍,徐廣昊透露,有一個地面動作,他在家自學了兩年沒有完成,進到學校後只用了3節課就已經掌握。而效率背後,反映了國內霹靂舞市場野蠻生長時期,師資、場地和學員需求無法同步的現狀。

徐廣昊來自山東泰安,從媽媽在街上接到街舞班傳單那天起,練習霹靂舞就是一個幸福但孤獨的過程。6年前,泰山腳下的城市,熱愛街舞的孩子幾乎就紮在爲數不多的舞房,有限的師資可以幫助孩子“啓蒙”,但很難有針對地進行“提高”,“到了一定水平,大部分情況都是看看視頻,自己琢磨”。因此,徐廣昊最熱愛大學生活的一點,“我第一次發現原來那麼多Bboy可以在一個寢室,一起上課、練舞。”這羣剛成年的孩子會在“吃什麼”等問題上“堅持自己的態度”,但宿舍音樂一響,大家就會突然跟着節奏“達成一致”,“我們的宿舍要比別的宿舍嗨得多”。

河北、河南、山西、湖北、內蒙古……11名男孩來自天南海北,但他們身上能輕易找到共性。例如,徐廣昊和來自山西運城楊昊立,兩人都是初中開始跳舞;選擇舞種時,霹靂舞是少數可選項,練到一定程度全靠自己堅持;希望通過藝考延續霹靂舞;報考時最初都考慮了四川,“衝着四川街舞氛圍”“我最初的偶像Bboy楊凱在四川,說不準哪天可以切磋”。可最後因北京體育大學的一則通知而相聚北京,“想找到專業的霹靂舞老師和志同道合的人”。

不同的是,徐廣昊練習霹靂舞因爲“需要減肥”,楊昊立則“因爲太瘦”博得父母同意。可鍛鍊身體的作用達到後,對霹靂舞的執著讓父母開始反對楊昊立的堅持。相對而言,沒有專業指導情況下,霹靂舞容易受傷,且因技術難度較高進步較慢,在永濟這樣一個縣級市,“最早我們舞房班裡10個人,最後就剩3個了”。衆人離場,楊昊立只能自己看視頻學動作、四處尋找參賽機會,“想多見見世面。”父母的態度顯露在臉上,無非“拗不過”。

在國際奧委會放出霹靂舞“入奧”信號後,2019年8月,于山西省舉辦的第二屆全國青年運動會中,霹靂舞成爲二青會街舞比賽的唯一舞種。楊昊立等到了證明自己的機會,他代表山西省參賽,儘管在男子甲組只戰勝了一個人,但闖入海選已經爲他贏得了父母第一次到現場看他比賽,“我當時只覺得自己太菜了,得回去好好練”。沒想到父親主動問他:“要不要給你找個老師好好學?”“我還是先通過藝考上個好大學吧。”“也對,考個好城市,好城市有好老師。”

楊昊立通過北體大的專業校考後,半年的文化課空前努力,“我不想因爲文化課沒過讓之前的努力付之一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