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無奇正是奇” 痛悼書法家歐陽中石

庚子年立冬前夕,11月5日凌晨,享譽於書法,北大本科學的邏輯學,是京劇表演的行家,能於寫詩填詞――這位自稱“無家可歸”的老人歐陽中石,因病在北京逝世,享年93歲。

他的女兒歐陽啓名說:“前幾天重陽節母親不幸去世,父親這是去和母親相聚了。”

作爲當代書法學科建設重要的開拓者,歐陽中石先生最爲人稱道的是,他曾主持創辦了我國高校第一套從大專、本科到碩士博士博士後完整的中國書法教育學科體系。

大學畢業開始教書,他把一生奉獻給“教師”這個職業。雖然愛好廣泛、成就衆多,但他一輩子最自豪最恪守的就是“教師”的職業和稱號。

學書法門:文心書面 文以載道

歐陽中石先生書法用筆沉厚俊朗,字如其人。從20世紀80年代初,他開始擔任中國書畫函授大學書畫部主任,1985年在首都師範大學創辦了書法大專班,1993年創建了我國第一個書法專業博士授權點

在中國書畫函授大學時,由於沒有合適的教材,歐陽中石親自動手編寫《楷書淺嘗》《隸書淺嘗》《行書淺鑑》《草書初涉》《篆書淺嘗》等系列教材,還主編了《章草字典》《今草帖選》《書論會要》《書法會要》《歷代書跡集粹》《章草字典》參考書工具書

書法是靠苦練出來的,這似乎成了人們“練”書法的不二法門。歐陽中石先生對此另有一番心得,他主張書法是“學”出來的。歐陽先生的學生,中國書法家協會駐會副主席陳洪武曾回憶說:“1984年的一個冬日,我還在西安讀書,利用寒假回京期間到先生家求教。先生看完我臨的張猛龍碑後問:‘你爲什麼要臨習這個碑?它吸引你的地方是什麼?你瞭解魏碑的歷史與文化生成背景嗎?’未及我回答,先生又說:‘ 寫字不僅是簡單的形似,而是貴在把它當作學問來研究,從中找到與你心靈相通之處,這一點很關鍵,回去悟吧!’事實上,先生這一席話的奧義,我是在十多年後才漸漸領悟的。”

歐陽先生的“學”包括兩層意思,要求學習者深入掌握“好”和“對”的標準,學習者自身要激發自己的興趣,自覺地學。學習書法要看準了再寫,要求初學者掌握範字的標準,而不是按照自以爲是的錯誤印象臨寫,爲了強調重“學”而不去盲目練習,歐陽先生甚至說一次練字不要超過5遍,就得回去再對照範字“學”,否則只會重複自己的錯誤。

在書法學習中,歐陽中石先生主張“文心書面”,提出書學的文化時代觀“作字行文、文以載道、以書煥採、切時如需。”

自豪的“教書匠”:“正是無奇正是奇”

歐陽中石先生是一位充滿活力的溫厚長者。他對生活中的一切都保持着旺盛的好奇心,凡是他學過的、從事過的,無不深入其中、熟練駕馭,自成一派。

歐陽中石先生會得很多,他在讀邏輯學時,師從中國邏輯學泰斗金嶽霖。京劇是嫡傳的“奚派”,直接傳承自奚派開山祖奚嘯伯先生本人,《奚嘯伯自傳》就是因爲有“歐陽抄本”才得以流傳。他擅長詩詞,師從一代學人顧隨先生,當年顧先生年事已高已經收山不教書了,他就在顧先生家裡學,有人不信,他就模仿顧先生講課的動作,每到會意處,顧先生就會拍一下大腿喝道“好”。他填詞功夫是跟張伯駒先生學的。歐陽中石先生曾自謙:我學詩時候,寫的詩像詞;後來學填詞的時候,填的詞像詩,“愚鈍如此!”

衆所周知,在書畫領域八大山人會把署名寫得像“哭之笑之”,作爲書法家的歐陽中石先生也曾自謙自己畫畫不專業,把“中石”二字倒過來用草書寫,就像“不中”,河南方言:“不中”就是“不行”的意思。

自謙“無家可歸”,歐陽中石先生卻在浮光掠影中抓住最堅實的土地,他常常對人說自己就是一個“教書匠”,且滿面自豪。那些浮雲一樣的職銜,在歐陽中石先生眼中都抵不過“教師”一職的分量,歐陽中石先生自作詩云:“普普通通一教師,平平淡淡自無奇。無奇不意非無意,正是無奇正是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