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快樂的八點八公里

李福生

有時候,愛心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就如同泰戈爾說的「埋在地下的樹根使樹枝產生果實,卻並不要求什麼報酬。」對於長期默默行善的奉獻者,做出了付出又何嘗會要求回饋呢?

烈日下,頂着大太陽,對於不會開車的他,每月總是騎着摩托車,展開這一趟八點八公里的旅程,大抵人們是在爲生活打拼,所以,不得不忍受酷日的煎熬,但是他,卻是要送善款給郊區的啓智中心,寒冬裡,亦復如此,辛苦甘之如飴,這一送,送了十多年。

佛家說「唯持一點光明種,散作人間無盡燈」,在報紙看到啓智中心的相關報導後,隔日,他騎着摩托車來到啓智中心門口,當時,遠遠的看見一位母親騎着摩托車,以布條綁子,送她的腦性痲痹兒子至此學習,父母親對身障學習遲緩的孩子,永不放棄的態度,讓他動容

很快的,院內出來了一位修女,幫婦人將她的胖兒子抱進去,深受感動之餘,他發願要以善款幫助這羣社會弱勢兒童,讓他們能得到更好的照顧,將理念化成行動,以愛心將生命充實,然後灑愛人間,這是多麼感性與動人的世間事,呈現出人性的光澤與希望。

十多年前,這間啓智中心是僅約有一間國小教室的平房,極少人對它投注關愛的眼神,院內只有神父、修女與老師共三人,欠缺工作人員與愛心志工,到這裡受教育的,有的肢體殘障,有的腦性痲痹,還有智能低下者,他們的父母對他們關懷備至,不辭辛勞地送來這裡求學。

而且,缺乏經費,一直是這所啓智中心的困境,有一天,他看到了聯合報地方新聞的報導,興起側隱之心,從此,每個月的八點八公里,成爲了他最快樂的時光,在夏天,一路上薰風微微吹起,蓮花、荷花、芙蓉,爭豔不已,告訴着世人,行善的頌曲

曾經,啓智中心的老師出了一個作文題目「我的父親」,學生們很高興的提筆爲文,其中,有一位學生寫了「幫助我們的善心人士,都是我們的父親」,感恩之情,繫於筆端,對於這一羣弱勢兒童,他們的懵懂無知,都化成了感謝與和諧喜樂,體現出善行者的悲憫之情。

這羣孩子就在父母、老師的關愛與諄諄教誨下,認真學習,不灰心,力爭上游,「人一己百」,同齡的孩子讀一次,他們讀一百次,經過專業電腦課程的訓練,一段時日後,他們通力合作,學會了架設網站,販賣院方自身生產的泡菜柚子茶,有了初次的謀生能力,成長成果可謂是「化腐朽爲神奇」,見證了「愛的奇蹟」。

有爲者亦若是,障兒們的人生本應充滿挫折、坎坷的,如今,靠着他們的堅持努力,已能克服自身先天的障礙,自食其力,實現自己的理想,做自己人生舞臺的主人,這種生命的演進與孳壯,就是善行者對社會最好的奉獻,充滿着喜樂與平安。

證嚴法師靜思語「人生一世,過眼雲煙,生命呀!何其短,多做善事,多積功德,心安呀!壽綿延。」將愛灑予人間,需要善心人士無私的捐輸,當無所求的付出時,就種下愛心的種子,假以時日,種子發芽,長成大樹後,樹蔭便會照顧別人,如今,在啓智中心照顧下長大的孩子,已開始守護這塊土地、回饋這個曾經給予他們愛心的「仙境」。

有幾次,他想在啓智中心擔任一日誌工,以更近的距離了解、幫助這羣身障兒,院內修女有感於他已捐出龐大的善款,對他說「您認真的在店中,辛勤努力的工作,以所賺取的金錢來幫助這羣弱勢的孩子,就是最好的終身志工了。」從此,他的善款源源不絕,爲啓智中心注入一股幸福的暖流。

華嚴經有一段話「不爲自己求安樂,但願衆生得離苦」,人間有情,在善心人士們愛心的培育下,他看見這些身障兒的各類作品,有水墨押印畫畫工細膩精緻,有小豬陶土藝術品,天真無邪,還有復活彩繪蛋,繪出了人生的希望,經過相關專業課程的訓練,這些孩子的表現亦是可圈可點。

有一回,院內一位行動不便的孩子,拿了一幅自身的畫作要送給他,雖然僅幾步之遙,但孩子走的蹣跚辛苦,接過畫,他問道「畫了多久」,孩子口齒不清的說「一個星期」。畫得真好,禮輕情義重,發自內心的畫作,正尋找着身心自然呼吸的人生韻律,譜成了難得的感謝與自我期許,是人間至美的圖像,喜見身障兒們的進步與成長,他內心感到無比欣慰。

在一次慶祝院方創立20週年的晚會,他獲邀出席,席間,他看到這羣孩子用心的跳舞與唱歌,雖然是如此的笨拙與跳脫旋律,但他們努力演出的精神,想扮演好自身的角色,無懈可擊,他們都是「天使」來到人間,令人動容與心憐。

而爲了報佳音,這羣身障兒苦練許久,爲的是要在耶誕節唱出由衷的感謝,證嚴法師說「用感恩的心,送走過去,用誠摯的愛,迎接未來。」源於機緣,他以長期善款義助啓智中心,深藏慈善大愛,有着助人濟世的情懷;身障兒們在報佳音中,滿懷感恩,是最真摯的愛,純真感人。

已逝作家三毛在其著作《隨想》寫過一段話「金錢是深刻無比的東西,它背後的故事,多於愛情。」確實如此,捐助善款的過程,他遭受流言影射中傷,但譭譽早已不在他心中,無視於此,他仍舊做着凡人不認爲幸福的苦功,這些嫉妒的話語又怎麼比得上行善的美德呢?

真、善、美,是非常值得宣揚的人性光輝,擁有這些特質的人們想必定是快樂的,稻盛夫說「提升心性,讓靈魂更美麗和每日的精進,纔是人生的目的和最值得誇耀的生命價值。」,我在他的身上感受到這種人性的悲憫與仁愛,而這纔是人生珍貴之物。

就如同似玉石的「瑰」,默然無言的佇立,他看着這羣弱勢孩子,快樂無憂的成長,希望有一天,他們能雕刻出玉石般,晶瑩剔透的生活,這是他的心願,也是持續提供善款的動力,讓這羣孩子活出自身的價值,能自理,而後樂於助人。

一位詩人說「記得不要在雪地裡行走,因爲會留下足跡,成爲後人追隨的對象。」至今,他持續關懷着院內的身障兒們,所捐助的善款已經足夠興建一棟大樓,一顆赤子之心,寫下了,時空的善行曲調,呈現給世人,無限的歡欣,他就是鹿港阿振肉包老闆鄭永豐先生,一位爲善不欲人知的慈善家

●作者李福生,現居彰化縣鹿港鎮,自由撰稿人。本文言論不代表本報立場。ET論壇歡迎更多參與,投稿請寄editor@ettoday.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