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說八道！手稿丟了，這對作家來說是一件多麼有挫敗感的事？劍羣同志是我們陝西文壇最具潛力的作家，我得關心、慰問一下劍羣同志，不能讓他因此一蹶不振。”
面對林爲民的巧舌如簧，陸遙表示，他一個標點符號都不帶信的。
這廝什麼性格他太瞭解了，說林爲民不是去挖牆腳的，打死他也不會相信。
1987年，中華文學基金會接受香江愛國商人莊重文的捐款，設立莊重文文學獎，去年高劍羣和賈平娃、楊錚光共同獲得了莊重文文學獎。
《最後一個匈奴》部分篇幅發表過，在評論界和讀者當中口碑非常好，林爲民是什麼目的就不言而喻了。
玩笑歸玩笑，陸遙還是將高劍羣的聯繫方式給了林爲民。
兩人掛斷電話後，林爲民再次撥打電話。
聯繫上高劍羣，他先是一陣噓寒問暖，讓高劍羣受寵若驚。
要知道林爲民不僅是名聲響徹國內外的大作家，同時也是國文社的總編輯，他突然來電問候，高劍羣哪裡招架的住。
然後，林爲民又問起了他現在的創作進度。
高劍羣丟的是《最後一個匈奴》上部的手稿，他也只完成了上部的手稿，現在只能靠着記憶一點一點重新來過。
林爲民又寬慰了幾句，然後很自然的說道：“重新寫稿子是件很痛苦的事，總這麼自己憋着寫也不利於創作。有時間的話，也要出去散散心。創作嘛，總要勞逸結合。”
他的話讓高劍羣心中一動，沒有重寫過稿子的人很難體會到那種難言的痛苦，他確實應該出去走走。
這時林爲民又說道：“你發表在《灕江》上的部分小說內容我看過，寫的非常好，小說如果寫完的話，出版交給我們國文社怎麼樣？”
高劍羣沒想到林爲民居然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他先是一愣，然後又問道：“我這部小說能在國文社出版？”
“如果水準一直跟《灕江》上面發表的內容保持一致的話，完全可以出版。”
高劍羣聞言心中雀躍不已，本來還因爲重寫稿子而煩躁不堪的心情立刻變得豁然開朗。
“我努力做到。”他說道。
聽到他的回答，林爲民笑了起來，“劍羣同志，那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沒問題，您放心吧。”
一想到自己的作品能夠被國文社出版，高劍羣就感覺到心中充滿了力量，腦海中靈感爆棚。
林爲民又貌似無意的說了一句，“寫稿子要是沒什麼靈感了，就來燕京轉一轉。我們國文社有招待所，來這邊寫稿子還有補助。”
“謝謝您的好意。不過去燕京可能不太方便，我現在在黃陵縣掛職。”
高劍羣不僅是個作家，也是個官員，在黃陵縣掛職的職務是縣委副書記。
林爲民聞言有些遺憾，說道：“沒關係，那就等你送書稿的時候咱們再見面！”
“好，到時候我請您喝酒！”高劍羣爽朗的說道。
準備要掛電話的時候，林爲民又問道：“知道賈平娃最近在寫什麼東西嗎？”
“不知道。聽說他最近家宅不寧，估計應該沒什麼心思寫作吧。”
都要掛電話了，又嗅到了八卦的味道，林爲民忍不住又跟高劍羣聊了幾句。
掛斷了電話之後，林爲民想了想，叫來了賀啓智，先跟他說了高劍羣的事，又交代道：“今年有時間讓同志們多往陝西跑一跑，這兩年‘陝軍’人才輩出，得多拉攏拉攏，尤其是高劍羣、賈平娃、京扶等這些正當壯年的作家要多放些精力。”
前有陸遙的《平凡的世界》，後有程忠實的《白鹿原》，這幾年時間陝西作家們在中國文壇的聲量前所未有的大，所以賀啓智並未對林爲民的叮囑感到奇怪，痛快的答應了下來。
林爲民又接着說道：“今年這一年伱們多跑跑陝西，下半年我打算搞個長篇小說研討會，主要邀請陝西這幫作家們。”
“主要邀請陝西作家？”賀啓智有點不解。
“這幾年‘陝軍’人才輩出，我看光是《平凡的世界》《白鹿原》還不夠，這兩年估計還會出幾部大作。社裡之前跟陝西的一些實力作家聯繫的比較少，可以趁着這個機會聯絡聯絡感情，把他們新作的發表和出版都拿過來。”
後世的1993年3月25日，《光明日報》發表了一篇評論文章《陝軍東征》，第一次提到了“陝軍東征”這個概念。
所謂的“陝軍東征”，不是軍事行動，“陝軍”所指的是陝西文壇的一批正當壯年的作家。
這篇評論文章的背景是在九十年代初期，《白鹿原》（程忠實）《廢都》（賈平娃）《最後一個匈奴》（高劍羣）《八里情仇》（京扶）等經典作品在短時間內密集出版，形成了中國文壇前所未有的一股“陝軍”潮流。
程忠實、賈平娃、高劍羣和京扶四人，再加上作品早於幾人發表的陸遙，因他們的作品廣受歡迎、影響力巨大，被稱爲陝西作家中的“五虎上將”。
現在這個時空程忠實的《白鹿原》因爲有林爲民的催生，早了三年時間誕生。
但賈平娃、高劍羣和京扶幾人的作品仍舊遵循着歷史節奏，基本都在92、93年這兩年時間誕生。
“陝軍東征”說法出來後，出版社、媒體界、文學圈推波助瀾，一時間，報紙、書攤上到處都是“陝軍東征”的口號和宣傳廣告，產生了空前的轟動效應。
如此轟動的效應之下，受益最大的當然是這五位作家了。
不提已經登上神壇的《平凡的世界》和《白鹿原》，《廢都》《最後一個匈奴》《八里情仇》都在當年成爲銷量超過100萬冊的暢銷書。
其中，賈平娃的《廢都》銷量最爲誇張。
高劍羣和京扶的名字大衆相對陌生，但賈平娃的名字老百姓卻耳熟能詳。
而能讓賈平娃這個名字家喻戶曉，離不開賈平娃的這部代表作——《廢都》。
1993年，《廢都》發表於《十月》第4期，由於其獨特而大膽的態度以及赤裸裸的性描寫，引起社會各界激烈爭議，小說譭譽參半，賈平娃甚至被冠以“流氓作家”的稱號。
《廢都》發表兩個月後由燕京出版社出版發行，小說一出來，就受到了書商們的狂熱追捧。
當時燕京出版社印刷量跟不上，爲了滿足市場需求，不得不賣版型，讓一些書商們自己印刷出版，一下子就賣了六七家，這些書商們起印數就是10萬冊。
僅僅半年時間，正版《廢都》就賣出了超過200萬冊。
與此同時，盜版書商也在瘋狂收割着市場。93年年末曾有出版社專門做過調查，不到半年時間，盜印版《廢都》的銷售量在1000萬本以上。
光是作者賈平娃手頭蒐集的各種出版社、盜版商印刷的《廢都》就有60餘個版本。
1993年的《廢都》，堪稱中國文壇的現象級文化。
《廢都》的熱賣，除了小說本身的質量之外，最大的原因自然是因爲其中的QS描寫。
購買小說的讀者當中，獵奇的心理佔了很大一部分，越是缺乏的越是渴望的，一方面很多讀者談性色變，另一方面又有着強烈的窺視心理，跟《情人》發表時有異曲同工之妙。
但《情人》的顏色程度是不如《廢都》的，而《廢都》的顏色程度又不如《黃金時代》。
後世，經歷過“封禁”風波的《廢都》，早已在時間的檢驗下證明了它的文學性和藝術性。
這樣的作品，國文社要是不拿過來，豈不是可惜？
而且，如果《廢都》能夠順利發行的話，林爲民還打算恢復完整版《白鹿原》出版，包括王曉波的《黃金時代》都可以嘗試出版了。
發表、出版這幾部小說，引發討論甚至是批判肯定是少不了的，但林爲民認爲值得，《廢都》有銷量的保障，《白鹿原》和《黃金時代》則是因爲他答應過程忠實和王曉波。
面對着一幫未來銷量動輒百萬冊起步的暢銷書，林爲民就如同紂王碰上了妲己，怎麼可能拒絕得了？
挨點罵怕什麼？
作家火了、書火了不就行了？
跟賀啓智溝通完的過程中，林爲民甚至想好了未來這幾部小說的宣傳策略，現在萬事俱備，就等着小說出爐了。
不對，應該是籠絡人才纔對。
除了已經拿下的陸遙和程忠實，賈平娃三人跟國文社的關係很一般，甚至國文社都沒有出版過幾人的作品。
又過了兩天，程早春跟林爲民溝通當代通俗文學研討會的召開事宜。
當代通俗文學研討會是去年林爲民提出來的想法，這種全國性的研討會，以通文社的體量召開起來力有未逮，所以是由國文社來負責的。
“地點我看就定在燕京飯店吧，社慶就在那裡舉辦的，地方夠大、夠豪華，顯得咱們規格高。”
程早春臉上露出幾分肉疼之色，“沒必要吧找個差不多的飯店就行了。”
“你別那麼摳，好歹也是全國性的研討會，又是咱們主動提議的，拿出點氣度來，這也是提振國內通俗文學發展的心氣。”
林爲民那副崽賣爺田不心疼的架勢讓程早春忍不住嘟嘟囔囔，林爲民道：“行不行你給句痛快話。”
“這個社長乾脆你來當好了！”程早春抱怨道。
兩人計較了幾句，程早春最終還是同意了這個舉辦地點，然後兩人又研究起了開會的具體事宜。
“砰砰砰！”門口響起了急促的敲門聲，沒等程早春喊一聲進，策劃室的李清泉推門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