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8章 拉一批，打一批
事實證明，林老師是個非常大度的領導。
於華背後嚼舌根，被林老師發現之後不僅沒有受到任何打擊報復，林老師反而在文學創作方面給予了於華非常無私的指點和幫助。
以至於於華最近這幾天靈感如噴射一般，源源不斷，爲此不得不每天熬夜通宵寫稿。
“歇一歇吧，別把自己累着。”
於華家中程虹懷孕七個多月，身子越來越重，晚上早早就睡了，半夜起牀竟然發現丈夫還在伏在案頭寫作，她給於華倒了杯茶，溫聲勸道。
於華聽到妻子的話，說道：“不用，現在有靈感，我得抓緊時間趕緊寫完。”
“我們現在又不缺錢，你那麼着急幹嘛？”程虹表示不解。
於華搖了搖頭，“你不懂！”
林老師那個人他太瞭解了，自己爲了負荊請罪主動開了本書，以林老師的性格，怎麼可能讓他悠哉悠哉的一部小說寫個一兩年。
有句話叫江山易改，稟性難移，別看林老師現在已經貴爲總編輯，但關小黑屋的手段可是一點沒落下。
去年年末，賈平娃硬是被他關了五十天，憋出了一部《廢都》。
林老師的寶劍數年未出鞘，去年這一亮劍，依舊是削鐵如泥，寶刀不老。
於華可不想以後孩子出生的時候，自己還被關在小黑屋裡。
所以，他必須要趕在孩子出生之前把這部小說給趕出來，這樣他才能心安。
他摸了摸程虹的孕肚，一定得是個兒子，以後把小豆包泡到手，你爹我就不用這麼受氣了！
《霸王別姬》已經上映一週多時間了，自18日在燕京首都電影院舉辦完首映禮和路演活動之後，電影主創團隊又奔赴滬上大光明電影院，路演現場幾乎跟燕京的情況如出一轍。
主創團隊所到之處，人山人海，無數粉絲和電影觀衆雲集景從。
花了一週時間，跑遍了國內的幾大城市，如今主創團隊已經去到了香江。
《霸王別姬》在香江的上映時間比內地晚了一週時間，剛好可以再辦一次首映，以壯聲勢。
主創團隊在內地宣傳電影的這一週時間裡，報紙、雜誌、電臺、電視臺各種新聞媒體對於《霸王別姬》的上映和宣傳情況進行了全方位的報道。
在《霸王別姬》之前，尚未有任何一部華語電影在宣傳方面花費如此多的金錢和精力。
付出如此多的金錢和精力，所取得的成效也是不俗的。
這個年代不像後世票房統計都是通過電腦系統來統計的，而是要人工統計和計算，非常麻煩。
通常一週時間能夠彙總一次票房，就已經是很了不起的事了。
6月27日，《霸王別姬》上映的第十天，各地電影院線終於將電影第一週的票房統計出來了。
6869.7萬元。
林爲民接到徐楓的電話，說是票房統計出來了，要給他報喜，他心中頗有些不以爲然，以爲撐死兩三千萬人民幣。
但當他從徐楓的口中聽到“6869.7萬”這個數字之後，罕見的陷入了沉默。
6869.7萬元，這是個什麼概念？
年初《黃飛鴻3：獅王爭霸》在內地豪取1.5億票房，按照首周票房佔據總票房三分之一來計算，大概是5000萬左右。
現在是93年6月份，在燕京、滬上、羊城等幾地《霸王別姬》的票價是4元/張，也就是說在一週時間內，國內已經有至少1700多萬觀衆看過這部電影。
這還是保守計算，因爲燕京、滬上等地的電影票價本來就貴，其他地方只會更便宜。
另外就是各地院線的偷瞞漏報票房，這種事在九十年代的電影院線司空見慣。
陳小二的電影部部叫座，卻部部虧錢，很多電影院線在偷瞞漏報票房方面幾乎是肆無忌憚。
這樣一算起來，《霸王別姬》上映一週時間的觀影人次很有可能超過2000萬人次。
82年《少林寺》上映時，以一毛多錢的票價賣出了一個多億的票房，觀影人次超過10億人次，簡直就是神蹟。
《霸王別姬》肯定無法打破《少林寺》的記錄，畢竟《少林寺》可是整整上映了大半年時間，但只看第一週的觀影人次，《霸王別姬》確實能跟《少林寺》掰掰手腕，不算通貨膨脹的話票房超過《少林寺》不是難事，但觀影人數不可能超過。
別說是十億人次，就是十分之一都不可能，市場環境已經大不同，二者壓根不在一個層面上。
震驚和欣喜過後，林爲民的心態恢復如常，票房高他當然高興，但恐怕這種勢頭不會持續太久。
“伱要做好下週票房大跌的準備。”林爲民叮囑徐楓。
“我聯繫過幾家影院，票房跌幅很理想，第二週雖然不及第一週，但票房應該也不差。”
林爲民嘆了口氣，徐楓還是不夠了解內地的市場。
在九十年代的電影市場上有一羣禿鷲，他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着影院就偷瞞漏報票房。
《霸王別姬》第一週票房近七千萬，不計算通貨膨脹的話，這個數字絕對創下了國內電影首周票房記錄，對於那幫禿鷲來說，這種饕餮盛宴他們怎麼可能輕易放棄呢？
聽完林爲民的話，徐楓不敢相信，“應該不至於吧？”
“你跟成廠長溝通一下吧，看看他的意見。”
林爲民沒有勸徐楓，而是讓她去問問燕影廠廠長成志古，他是電影行業的老資格了，對於電影圈那點事比林爲民還清楚。
電話掛斷不長時間，林爲民再次接到徐楓的電話，成志古的說法與林爲民相差無幾。
徐楓心中也不禁焦急萬分，一週幾千萬的票房，哪怕是十分之一也是幾百萬啊，就這麼輕飄飄的讓一些院線的不法分子偷走，比殺了她還讓她難受。
徐楓再次打來電話自然是問計，成志古對於偷瞞漏報票房也沒什麼太好的辦法，這些年來這種行爲已經成了電影行業根深蒂固的陋習，他的意見是找個典型殺個雞。
但殺雞儆猴，不提時效性，威懾性就是個問題，人家電影院會怕片方嗎？
這件事即便是要做，也得電影局出手才行。
面對徐楓的焦急語氣，林爲民嘆了口氣，說道：“這樣吧，電影局那邊我去想辦法，你去組織一個百人規模的監票隊伍。”
“要人幹什麼？”
“跟電影局合作，搞一次打擊‘偷瞞漏報’票房的專項行動。我們負責出人、出經費，電影局指導。”
徐楓只是不瞭解內地電影市場，但也是個人精聽林爲民說完，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說白了，搞這種事，如果讓電影局出人、出經費，即便是有成績人家也不見得願意做，畢竟得罪人。
但要是他們片方出了這筆錢和人，電影局只需要動動嘴，工作成果就到手了，他們自然樂得配合，得罪人也就不算什麼大事了。
林爲民說組織百人的監票隊伍，以一個月時限來算，哪怕是每人支出1000塊，也不過是隻是10萬人民幣而已，跟可能被偷瞞漏報的幾百萬，甚至是上千萬票房比起來，九牛一毛。
徐楓二話不說便行動了起來，林爲民這邊也給滕金賢去了一個電話。
他跟老滕的關係不錯，但辦事總靠人情，損人利己，是行不通的，還是要互惠互利。
由《霸王別姬》片方出人、出經費配合電影局搞打擊“偷瞞漏報”票房的專項行動，對於滕進賢這個局長來說不僅是政績，而且還可以給各地發行公司來點下馬威。
今年上半年，爲了推行電影改革，電影局沒少給這幫地方發行公司吃甜棗，現在好處吃夠了，也該讓他們懂懂規矩了。
反正全國上千家市級、縣級發行公司，現在口子已經打開了，電影局根本不愁沒人配合電影改革的推廣。
搞政治鬥爭，拉一批、打一批，把我們的人搞的多多的，把對面的人搞的少少的，這纔是至理。
果然，在林爲民說完《霸王別姬》的情況和自己的訴求之後，滕進賢立馬聽出了這其中的奧妙，他交代林爲民道：“你先彆着急，我打個電話，回頭給你消息。”
說完他掛斷了電話，然後撥通了田從明的電話，將林爲民的請求和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和暗藏的玄機一一道出。
田從明聽完沉吟了片刻，感嘆道：“不把這個林爲民拉過來，我實在是不甘心啊！”
滕進賢笑道：“那您就跟組織部門談一談嘛，個人意見我們要尊重，但個人也要服從組織安排。”
田從明哈哈笑道：“老滕，你就不怕林爲民知道你在背後使壞，戳你的脊樑骨？”
“我這也是爲了他好，他還年輕，這一路走的太順遂了壓根不知道仕途的艱難。”
田從明心有慼慼的頷首，然後說道：“行，那就這麼辦。既然要搞，就搞的大一點。我聯繫一下其他幾個部門的同志，爭取把這次的行動做深、做實，不能雷聲大、雨點小，這對於我們來說也是個很好的機會，有些不聽話的小兄弟，也該收拾收拾了。”
田從明的語氣輕飄飄的，但滕進賢卻聽到了一股肅殺之氣。
能在而立之年走到這個位置，田從明絕非易於之輩，上半年他週轉於各種勢力之間虛與委蛇、逢場作戲，可不是爲了伏低做小、委曲求全。
如今電影改革形勢逐漸明朗，林爲民又恰好遞來了一把刀。
天時地利人和，田從明不介意給某些自認爲割據一方的“諸侯”好好上一堂課。
滕進賢放下了電話，心中想到一些同行可能的遭遇，不禁爲他們默哀。
水至清則無魚，作爲深耕電影行業三十年的老兵，滕進賢怎能不清楚電影界的那些腌臢之事呢？
有些人，拎不清輕重，以爲抱上團就可以對抗組織。
殊不知，這正是取死之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