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十二點，紅星機械廠才接到了市裡的電話，告知他們高月董事長因臨時有事行程更改，什麼時候再去，另行通知。
爲了迎接董事長一行人的到來，廠長徐保國幾天前就吩咐廚房準備食材。
今天董事長雖然來不了，但廚房一早就在忙活了，做好的菜不吃可就浪費了。
“糖醋黃河鯉魚鯉魚。”
食堂手藝最好的宋師傅親自把他最拿手的糖醋鯉魚端了上來。
魚是正宗的黃河鯉魚，爲了這一道菜，徐保國就安排了十幾個人在黃河裡捕魚。
徐保國夾了一口最好的肚皮肉放入嘴裡，色澤金黃的糖醋鯉魚做的是外焦內嫩，酸甜可口，香鮮味美。
徐保國微微閉着眼睛，每次吃這道菜的時候他都覺得是一種暖心的享受。
徐保國是漢東省人，爲了經常吃到這道菜，他專門從漢東省城找來了魯菜大師宋師傅。
“這道菜，宋師傅真是做絕了。”廠辦主任豎着拇指讚道。
“D縣大鍋全羊湯”
宋師傅又端上了一道拿手菜，這次他沒急着走，而是親自給徐保國盛了一碗。
D縣羊湯被《舌尖上的中國》評爲華夏第一湯，其色白似奶，水脂交融，質地純淨，鮮而不羶，香而不膩，爛而不黏。
一口吃下去不僅鮮香味美，而且還開胃健脾，恰逢初冬，正是吃羊肉進補的最好時節。
等徐保國誇讚一聲好後，宋師傅大肥腦袋上裂開一大條縫，討好地笑問道，“廠長，這次咱們廠要搬大京城裡，我……您可不要忘了我呀。”
“宋師傅你就放心吧，徐廠長肯定會帶上你的，但你也要表現好，等董事長來了你一定要好好的露一手。”
廠辦主任大包大攬地說道，在這之前她早就和廠長擬好了名單，想到今後自己也是京城人了，她幾天來都興奮的睡不着覺。
徐保國拍了拍宋師傅的肩膀，笑哈哈地說道，“老宋你就安心，不僅有你，你全家一個也拉不下。”
宋師傅大樂，點頭哈腰的一陣謝之後，說道，“幾位領導你們慢着吃，蔥爆海蔘馬上就來了。”
副廠長苗成勇眉頭皺得老高，上午發生的一件事，弄得他是一點胃口都沒有了。
他“咳”一聲，說道，“偷盜養雞場飼料的人被保衛科逮住了。”
“哦！”廠辦主任眉頭一擡，說道，“這是個慣犯了，一定要讓保衛處的人重罰，絕不能輕饒了。”
“偷竊的人你們肯定都想不到是誰？”另一名廠幹部帶着神秘笑容說道。
“誰呀？”徐保國喝了一大口鮮美的羊湯，閉着眼睛緩了十多秒，舒服的吐出一口氣。
“李志才的老婆，杜月娥！”
“怎麼會是她，杜月娥可是咱們廠的勞模呀，李志才更是咱們廠的技術骨幹，迴歸的留美碩士！”廠辦主任驚訝，這太意外了。
廠幹部恥笑道，“這做賊的可不分什麼勞模還是留過美的大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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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敗類，咱們廠的名聲都被這兩口子給敗壞了！”徐保國喝了一口五糧液，咬牙切齒地說道。
“你們可知道杜月娥偷了雞飼料是幹什麼嗎？！”
苗成勇強忍着充滿胸腔的怒火，厲聲說道，“保衛部的人抓到他們的時候，那些雞飼料已經成窩頭了！
要是再晚去一會，他們兩口子就已經吃肚子裡了，你們不覺得這很可恥嗎？是我們很可恥！很丟人！”
“老苗你什麼態度，你當着廠長的面你吼什麼，你有資格嗎？”廠辦主任斥責道。
“我作爲紅星機械廠的副廠長我就有這個資格，讓自己的職工，讓自己的技術骨幹沒飯吃，我就有責任！”
苗成勇拍着桌子大喊，今天他算是豁出去了，那怕丟了官帽子也在所不惜，本來這捅火他是要當着新來的董事長髮的，結果卻沒有來。
廠辦主任氣的渾身顫抖地指着他罵道，“杜月娥兩口子做賊，你急什麼眼？你吃飽了撐的是不是？”
苗成勇怒道，“我覺得做賊的不是杜月娥，而是我們這些吃香喝辣的領導！這裡面就包括你！你就是咱們廠最大的最不要臉的害蟲！”
…………
紅星機械廠門口圍滿了人。
高月流着淚把一名跪在她身前的十七八歲少女扶了起來，接過兒子遞過來的手巾擦了一下眼睛，說道，“你的父母沒有錯，錯的是我們！”
“姐姐給你手巾擦眼睛。”
林楓強忍着心中的怒火，也給了她一條手巾。
少女是個從小就節儉的人，看到手裡的手巾質地非常的好後，就不捨的用了。
“姐姐，這是用的，要是不用再好也是無用的東西。”
少女擦完哭腫的眼睛，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道，“姐姐弄髒了，等洗乾淨了再還你。”
林楓搖了搖頭，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到一聲叱喝道，“李月你懂不懂事，董事長剛來你就惹麻煩是吧？！”
叱喝的人是一名五十多歲的人，他戴着副眼鏡，白白淨淨的，如同一個大知識分子一般。
“他就是徐保國。”
少女弱弱說完就趕緊低下了頭，一雙手使勁地攥着手巾，微微顫抖的身體既害怕又憤怒。
林楓看着他。
背在身後的雙手使勁的交纏着。
打死他！
他該死！
他是個敗類！
這是一個很大的聲音，震得他耳朵都疼，但它是無聲的，因爲這是林楓的心聲。
比起巴掌坳的貧窮，這裡的貧窮更讓他憤怒百倍！
吃雞飼料的事情，簡直就是聞所未聞，對他的震動超過十級地震。
“請問誰是苗成勇同志？”高月望着人羣問道。
“高董事長，我是苗成勇。”一名又黑又瘦約有五十多歲的人走了過來。
高月和他微微點了點頭，然後表情嚴肅地看着衆人，火速決斷道，“我叫高月，是你們的董事長！
現在我正式宣佈，立刻免除所有廠幹部的一切職務，同時任命苗成勇同志爲紅星機械廠搬遷辦主任。
苗成勇同志，我要求你立刻組織人手，在今天把全廠符合條件去京城工作的名單和留下的職工名單給我整理出來，多晚我都等你這份名單。”
苗成勇成了負責人？！
這彷彿是一個可笑的玩笑讓人驚訝，又彷彿是一擊重雷轟在了衆人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