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初就那麼看着聖元帝,從他眼神中一閃而逝的慌亂中知道,鄭靈依說得沒有錯。當時沈家遭受打劫,大哥不得不娶盧氏女爲妻,而二哥也開始了爲官之路,原來這一切都是帝王在暗中操控。
靜初不知道自己此刻該怎麼面對聖元帝,她需要一個人好好靜靜。什麼話也沒說,轉身就走。而聖元帝卻着實慌了,忙追上去,欲扯住靜初的袖口。
“皇上,讓臣妾好好靜靜。”
聖元帝鬆了手,眼睜睜看着靜初離自己越走越遠。回到宣室殿後,就寫了立靜初爲後的聖旨。皇貴妃這個名號,還不足以讓靜初能夠呆在自己身邊。而皇后,一國之母,有着這個身份的束縛,她就走不遠。
“皇上,淑妃娘娘求見。”聖元帝忙傳了她進來。董若水將靜初的情況和聖元帝細細描述,良久,聖元帝纔對董若水道:“皇貴妃既然留你在宮中,並給你高位,想必你已經擺正了自己的位置。”
需要自己表明心跡的時候到了,董若水對聖元帝道:“皇上對臣妾儘可以放心,臣妾不會做什麼對皇貴妃不利的事。”因爲十年的時間,她看得很清楚,在後宮中,無人能夠和沈靜初匹敵。她無心聖寵,自然不會嫉妒靜初,想出法子來陷害她。更何況,自己現在和大哥的榮寵都是沈靜初給的。
聖元帝道:“朕有意立皇貴妃爲後,可是立後事項繁瑣,而皇貴妃又大病初癒,心中想不開,你多多寬慰她。還有,皇貴妃已經不理後宮諸事多時,便由你和貴妃暫掌吧。等皇貴妃身子好多了,再交還回去。”
董若水唯唯稱是。因爲立後,整個後宮都忙碌起來。有一些董若水從來都沒有接觸過的事,一時拿不準主意,便常去宣室殿請教聖元帝。而聖元帝也因爲這次是理自己心愛的女子爲後,表現出莫大的耐心來。就是一些瑣事,都格外盡心,必要自己親自過目。這一來二往之間,董若水時常往宣室殿走,和聖元帝之間格外親密的事便傳遍了後宮。
由於立後的聖旨並未宣讀,而宮裡這一切的準備,都顯示聖元帝有意立後來。如今後宮中只有三位主子,靜初、葉素蘭和董若水。因此,衆人猜測,這下一位皇后會不會是最近和聖元帝走得很近的淑妃娘娘。
靜初雖然在漪瀾殿閉門不出,可是關於後宮中的一切,總有人有意無意傳入自己的耳中。隨
着立後大典的逐漸接近,她心中越來越煩躁。
“尋芳,我想淡雲了。明日你去永安候府一趟,將這封信傳給淡雲吧。”靜初將自己寫好的信封好,遞給尋芳。就算是聖元帝事先看過,她也不害怕。想當年,尚在閨中時,便是淡雲給自己和方少謙偷偷傳遞書信,爲了不讓母親和兩位哥哥發覺,便用了一種特殊的讀法。而這種讀法,世上只有自己、淡雲廣月以及方少謙四個人知道。
靜初沒有想到來的人會是蕭允本人。蕭家暗衛遍佈天下,上次自己離宮之時,那人帶着自己,便沒有被人發現。
蕭允並沒有束髮,那一頭銀亮光滑的頭髮直直垂到腰際,宛如銀河一落九天。“你這次是真的打算走,不後悔?”
靜初點點頭,道:“不悔。”以後,她再也不會回來了。這麼長的時間,終於明白在宮中就是一個錯誤,所以她要斬斷這個錯誤。
“皇上這次已經準備立你爲後,你若是走了,難道想要皇上立另外一個人爲後嗎?”
“如果他想,也未嘗不可。”反正後位與自己沒有關係,她走已是必然之勢。
蕭允還待確定,卻發現殿外有輕微的響動,忙對靜初說了兩個字“有人。”便身形一動,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蕭允剛施展身形離開,聖元帝便踏了進來。“靜初,這麼晚了,還沒睡?”
靜初還立在地上,聖元帝就這麼突然進來,她還來不及準備好什麼。靜初不理睬聖元帝,徑直向走向牀榻,鑽進被子裡,閉上眼睛。“這麼長時間了,你還不願意和朕說話嗎?”
“皇上,臣妾累了。你還是先回去吧。”
聖元帝緊緊攥住自己的手,累了,若不是他來得及時,方纔她恐怕是在和蕭允商量如何離宮了吧。“那好,靜初你好好休息,三日後便是立後大典。”聖元帝將這麼一個消息帶給靜初後,便大步離去。不管她願意也好,不願意也罷,她沈靜初只能是自己的皇后。
聖元帝方纔的那一句話,已經不自覺施加了自己的威勢。平日裡,聖元帝和沈靜初的相處已經接近於平常夫妻,聖元帝會在靜初面前放下架子,不用帝王的權勢來脅迫她做一些事。可是,方纔,靜初從聖元帝的眼中看到了久久不見的脅迫。
可是,這一切都由不得聖元帝了。靜初涼涼一笑,她要
走,誰都攔不住。聖元帝再怎麼強勢,他都是一個帝王,是帝王,就不能罔顧天下蒼生,就不能不顧百官羣臣。
當沈凌川覲見的時候,聖元帝就隱隱察覺到不妙之勢了。沒有想到,爲了不做皇后之位,靜初竟然能夠連自己的名聲都不顧了。當初四妃之中,自己將賢這個號給了她,就是想給她一下賢名。
“這等消息,有多少人知道了。”聖元帝問沈凌川。他答:“還好皇貴妃身居內宮,要傳出消息,受許多限制。因此知道的官員不多。”
“立馬截斷這消息的傳遞。”聖元帝如是吩咐,又看了前面的沈凌川一眼,幹練沉着,不張揚,不浮躁,真是一個難得的人才。“凌川,今日你不必回大理寺了。等會朕派人將宰相的朝服送到你府中。”
將來承佑即位,有這麼一個舅舅全心輔佐,倒不失爲一件美事。
沈凌川走後,聖元帝望着他呈過來的消息,不由以手撫額。看樣子,他該和靜初好好談一談了。
靜初好似早就料到聖元帝會來,早早裝扮妥了。嘴邊含笑,等着聖元帝的到來。這一場和帝王的較量,自己一定要贏。
“沒有想到,靜初,你竟然爲了不做朕的皇后,連名聲都不要了。”
靜初道:“名聲什麼的,不過是身爲之物。能得自由,無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都是值得的。”
自由,原來這麼多年來,宮中的生活就是讓她不自由了啊。聖元帝不由感到有些諷刺,“可是靜初,朕若是執意要立你爲後,你擋都擋不住。”
“皇上,您又何必如此執念呢?”靜初道,“自從我毒殺皇后的那一刻起,沈靜初就不是原來的沈靜初了。現在滿朝的大臣想必已經知道事情的真相了,你以爲他們會讓你立這麼狠毒的女子爲後嗎?”謝璇璣的死,太廟前的吐露真相,並不是什麼先祖顯靈,而是因爲自己下藥。原本以爲,自從謝璇璣死後,自己還會和原來一樣,迴歸自己的本性。可是,經歷過那麼多的事,如何還能夠回去?她早就已經變了,變得徹徹底底,就連自己都認不出來。
可是,無論靜初怎麼樣,在聖元帝的眼中,她都是那個不經意闖進了他心的女子。他不會容許沈靜初抗拒什麼,“是因爲蕭允嗎?但是靜初,你今生註定跟朕羈絆在一起。也只有你,能夠陪朕進入帝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