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紀的百貨大樓,還是一個縣城的方向標。私有制以來,最繁華的所在。
雖然從外表看,沒有一絲豪華之處,但是它的一整面牆上印着鄧老的照片,寫着“發展纔是硬道理”,這足以證明它在人們心中的地位。
商城裡,琳琅滿目,各種商品應有盡有,各種小販,你來我往。是人們心中的渴望,成就了今天的輝煌。唯一的弊端便是魚龍混雜,人心叵測。
王一鳴神情慌張的看着過往的人羣,快步走着,試圖追上那個臉上有個刀疤的混蛋。
可是人多的地方好處便是容易僞裝,王一鳴急的滿頭大汗,卻一無所獲。
王一鳴親眼看見他走進來的,此時卻不見了蹤影。樓上樓下都已找了數遍,不光找不到那個人,就連王一文的身影也沒有看到。
而此時,王一文臉色蒼白的躲在一個賣女式內衣褲的試衣房裡,說是試衣房,其實只不過是在一個門店的牆角里,拉了一個一人高的簾子而已。
渾身發抖的蜷縮在一起,走廊裡,刀疤臉來回踱步,即使是那麼吵雜的環境,王一文也能清晰的聽出刀疤的腳步聲。
王一文此時的內心快要崩潰了,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她不能被抓住,不能再像那次一樣了。
萬幸,刀疤臉轉了一圈,不敢有太大的動靜,見沒有發現她,便又往前走去。
約摸過了半個小時,簾子才被掀開,一頭大波浪,畫着濃妝的老闆娘,看着這個乾癟瘦弱的王一文,說,“走了,出來吧。”
王一文驚慌失措的眼神,嘴脣哆嗦着,看着她,沒敢動。
老闆娘伸手去扶她,她本能的往後縮了縮。
“你以爲藏這就安全了?要不是我拿個內衣在這比劃來比劃去,他還能看不見你,出來吧,現在沒事了。”
王一文這才緩緩的動了起來,哆嗦的腿站了好幾次才站穩。
“他是什麼人?爲什麼要抓你,小姑娘你一個人,還是要小心着點。”老闆娘把她扶起來。
“不行,還是報警吧,你一個人,太危險了。”老闆娘不放心的說。
王一文沒有說話,在確定自己能走了之後,連聲謝謝的話都忘了說,便直接走了。
她這是被嚇傻了。
失魂落魄的走出百貨大樓,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感覺到恐懼和孤獨。
以前捱餓時,有她爸爸王春生和哥哥王一鳴幫她頂着,即使沒有吃的,她都會覺得心裡特別踏實。而現在卻要獨自面對這些事。
王一鳴正焦急的站在門口臺階上四處張望,剛出來的王一文,一眼就看見了他,但她並不知道爲什麼王一鳴會在這裡,但是眼下顧不了那麼多了,內心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了,迫切的想尋找安慰,於是便大聲喊到,“哥……”
使出全身的力氣跑過去,緊緊的抱住王一鳴,她懸着的心,這才落下。
“我看到了,一文,他又來了,咱報警吧。”王一鳴也終於見到了毫髮無損的王一文,如釋重負的說。
“不要,哥,有你在就好,不要報警,不要讓爸知道。”
“唉,可總不能一直這樣提心吊膽的。今天幸好我碰到了,可不是每次都能有好運氣的。”王一鳴氣憤的說。
“沒事,我以後注意。走吧,哥,送我去學校。”
“不能再這樣了,我們不反抗,他肯定會認爲我們好欺負。別讓我再見到他,見到他,我一定弄死他。”王一鳴咬牙切齒,緊攥着拳頭,說。就彷彿手不是自己的一樣,指甲蓋都要嵌進肉裡一樣。
王一文心有餘悸想着剛剛驚魂的瞬間,腿肚子還沒緩過勁來,王一鳴只好摻着她,說,“還是別回學校了,去劉銘全那吧,你這樣回去,我不放心。你看你,以後有什麼事都要跟我說,不要一個人抗着,不能總是拿你哥當個花瓶,當個擺設吧。”
王一文卻說,“別讓全哥知道,我不想被別人看不起。”
王一鳴安慰道,“不說,不說,但是你有事不能瞞着我吧,雖然我是你和爸撿來的,可這十幾年來,我從來都是把你們當成最親的人。有什麼事,就算我豁出命去,也要保你們周全的。”
“哥……謝謝你。”王一文擡頭看看這個帥氣的小夥說道。
腦海裡想起初次見到王一鳴的時候,那還是她三歲那年,王春生帶着王一文去馬莊要飯,在一個破房子裡,見到了骨瘦如柴,奄奄一息的王一鳴。王一文把僅有的半個饅頭給了他,他幾乎快要混濁的眼神裡,漸漸的有了這個走路還有些踉蹌的女孩。
“你把我當親哥就行,幹嘛謝我呀,走吧,我揹你,去劉銘全那洗個澡,你看你跑的渾身都溼透了。”
王一文頭靠在王一鳴的背上,雙手合在王一鳴胸前,眼裡止不住的流下了淚,不過,這是溫暖的淚,她終於不再是一個人抗着了。
這讓她想起,每次和王春生走南闖北的時候,只要她一喊累,王一鳴就會自告奮勇的提出揹着她。
再一次體會到這種久違的感覺,王一文的內心有些酸楚。
“哥,我以後該怎麼辦?”王一文問。
“有哥在,你就安心的讀書吧,反正我已經輟學了,我打工,養着你。肯定不會再像以前那樣捱餓了。”
“哥,我不想讀了,我想離開這裡。”
王一鳴聽到這,鼻子一酸,眼淚落了下來,“別擔心,一切有我,你安心讀書,將來憑自己的成績走出這裡。到時候我們一起帶着爸爸,風風光光的離開。”
他知道王一文心裡的苦,他曾經見過王一文六神無主,叫天天不應 叫地地不靈的樣子,只是那次他沒能保護好她。
所以他暗暗發誓,只要再見到那個人,一定要讓他血債血償。
。。。。。
劉銘全下了晚自習,回到家裡,見沒有人,卻聽見衛生間裡嘩啦嘩啦的響,以爲是王一鳴在洗澡,沒多想,便打開了衛生間的門,就要解開褲子放水。
“啊……”王一文嚇的一聲尖叫。雙手本能的遮擋重要部位。
劉銘全連忙捂住眼,退了出去,“不知道你來呀,妹妹。不好意思,尷尬了。”
這一聲的尖叫,活生生的把劉銘全的尿給憋了回去。
這時的淋浴,還不具備擁有玻璃門等遮擋條件。就是隨便安個花灑,然後整個衛生間就可以當成澡堂一樣,特別寬敞。缺點就是很容易一覽無餘,平時只有劉銘全和王一鳴在住,他們倆什麼沒見過?晚上都是在牀上玩裸睡的人。
所以劉銘全也沒在意,很明顯,劉銘全不想看,也全看到了,這可把王一文給羞死了,簡直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十六歲的王一文,雖然營供給不足,但也算出落的亭亭玉立,就這麼一下子被無情的看光了。
劉銘全哪想碰到這種情況,平時和王一鳴沒少看片,就是那種不公開才能找到的資源,他們倆應有盡有。
這次竟遇上這種香豔場面,便本能的嚥了口口水。
但是他還是有理智的,沒理智的那是動物。劉銘全把門關好,長舒了一口氣,但是這驚鴻一瞥,在他心裡種下了愛情的種子。
尤其是當王一文裹着浴巾出來時,面色紅潤的樣子,溼潤的秀髮,水嫩的肌膚,雪白的香肩,還有下半部修長的美腿,徹底迷住了劉銘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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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王一鳴買東西回來,這種尷尬的局面可能還要持續一陣子,搞不好還會有難以控制的香豔場面。
而就在劉銘全學校門口的衚衕裡,上演了一幕黑暗的交易。
刀疤臉等着一個女孩過來後,暴躁的說,“什麼玩意,讓她給跑了,你下回給信能不能早點,我跟上的時候已經到百貨大樓了,百貨大樓那人多多啊,我怎麼下手?”
這個女人用帶着輕蔑的語氣說,“怎麼下手那是你的事,我們這可是封閉學校,一般住宿的女生不讓外出,能有機會給你就不錯了,你自己沒本事,還怪別人?”
看來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了,這是個心狠手辣的女人,但凡是阻礙了她的,都會讓別人身敗名裂。
“拿錢,老子沒錢了,媽的,沒成也給錢。放心,老子高低給你補回來。”刀疤臉惡狠狠的說。
這個女人怎麼說還是個學生,雖然口氣很大,但在這種社會人跟前,還是不能爲所欲爲,見刀疤臉口氣強硬,知道不是個善茬,非常不情願的給了他一張百元大鈔。
“給,以後別來煩我了,真是的,讓你去嚇唬她,人都沒見着,一天天什麼也幹不成。”
“這幾個意思?打發要飯的呢?不夠。”
“給你就不錯了,還貪得無厭。就這些,我手裡也沒錢了。”
“切,沒錢僱什麼人呢?”
刀疤臉接過錢,轉身離開了,他再次進入到一個花錢就能獲得知識的世界裡盪漾了。
晚飯後,王一文由於剛剛尷尬的一幕,表現的很不自在,早早的歇着了,王一鳴站在門口,望着上方那輪皎潔的明月,若有所思。
他在想白天的事,爲什麼他就能知道王一文自己在街上?真的只是巧合嗎?還是有人瞭解情況,知道王一文一個人外出?她們中學可是個封閉的學校,平時很少有機會出來。怎麼會就那麼巧,正好碰上?這絕對不是簡簡單單的偶遇,一定有人從中作梗。
但是現在,他卻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心裡過多的還是自責。臨轉縣城上學前,王春生千叮萬囑,可最後還是出了岔子。
“一鳴,別怪兄弟我沒照顧你,確實有好活,只是被搶光了,目前只有公交車收費員能幹,一百五,一個月,中午管飯,你幹不幹?”劉銘全走過來,遞過一張紙條說道。
“無所謂,能照顧我妹就行了。”
“今天什麼情況?我看一文的狀態不太好,出什麼事了?”劉銘全問。但他沒敢提把王一文看光的事,王一鳴這個護妹狂魔,要是知道了,指不定幹出什麼讓他招架不住的事呢。
“沒事,沒什麼狀況,今天她們能出校,把她接了過來。”王一鳴隨便想了個理由,說道。
他隻字不敢提下午發生的事,這些事,還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
“你說你好好的學不上,非要打什麼工呢。”
“我不比你,生活條件優越,我們家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搞的那個嗩吶班也不景氣,但好歹把我養那麼大了,現在是我該報恩的時候了。”
“這句說的未免有點早吧,指你養家?切,你看看這社會變化多快,未來幾年裡,你這高中生就會被列爲文盲的系列了。”
“就算是文盲,我也還有膀子力氣,應該能讓我妹妹過的舒坦點吧。”王一鳴嘆口氣道,他何嘗不知道社會發展的步伐有多塊,包分配製度已經是很多年前的黃曆了。
“小的時候,由於我的出現,讓本就揭不開鍋的他倆,雪上加霜,我那時還不懂,不懂我爸到底增添了多少負擔,可是我也沒辦法,人在飢餓的情況下,是沒有理智可言的。苟活和死,沒有人會選擇死吧?如今我已長大成人,總是要付出的。”
“放心吧,以後有我呢,我最起碼比你們的條件優越很多,怎麼說也不會餓着的。
我媽走的時候給我留下的物質支持很豐富,我可以衣食無憂。
但是遺產還遠遠不止這套房子,還有內心的空虛。如果不是你們兄妹,拉了絕望的我一把,我恐怕還不知道現在該躲在哪個角落裡自暴自棄呢,咱們都互相幫助吧。雖然不能像明星那樣衆所周知,在電視上大放異彩,但是社會想要拋棄我們還是沒這個可能的。”
“你確實幫了我很多,我都沒有好好謝謝你呢。”王一鳴說。
“你這叫什麼話。人生嘛,不可能都是一帆風順的,人算不如天算,誰都想錦衣玉食,但是生活不是靠想來過的,絕大多數的逆境下,纔有助於人的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