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章節_272 他也會害怕



關略安排好一切,帶來的人都各自領了任務四處散去。

院門外面吹過來的風好像更大了,關略的大衣下襬被吹得飛起來,老麥微微收了一口氣。

“如果發現對方蹤跡,能否給葉子留一條生路?”

關略聽到這話竟將眼梢眯了眯,眼波里浮着一層輕渺的嘲諷之意,卻沒有回答老麥。

老麥又催了一句:“可以嗎?”

關略這會兒乾脆直接哼笑出來,刺了他一眼,轉身往院門外走。

老麥不甘心,跟在他後面追:“老九,你回答我,至少保葉子一條命!”聲音急促發沉,走在前面的關略卻突然轉身,一手揪住老麥的衣領。

“你現在知道來求我留她一條命了?那之前呢?之前你們誰考慮過我,誰考慮過沈春光的命?”這些話幾乎是被關略一字一句咬出來,咬得彷彿字字帶血,連着他眼底那股寒戾之氣再也藏不住了,像洪水一樣氾濫而來。

老麥個子要比關略矮一截,後者手勁又大,幾乎要將老麥整個人從地上提起來。

老麥也不掙扎,任由他揪住自己的衣領,怒目而視,他居然在關略那雙幽黑髮寒的眸子裡看到一絲脆弱和懼怕。

對,懼怕!

這個男人,從沈春光失蹤到現在一直表現得頭腦冷靜,四平八穩,雖九戎臺整個快被他翻天了,可他臉上的神情始終沒有泄出一絲慌張,就連之前在洛水鎮發現那件血衣時他也沒有一點點忙亂之色,穩得老麥都差點以爲沈春光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也不過如此。

可現在呢?

在這棟破敗的院子裡,站在那棵禿掉枝椏的銀杏樹下,這個男人惡狠狠地揪住自己的衣領,目色殺氣之下竟有那麼明顯的恐懼。

他怕啊,誰說他不怕?

他只是把情緒藏得太好而已。

“你是怎麼做到的?怎麼做到她毫無訊息的時候還能這麼冷靜?”老麥突然問了這麼一個問題,因爲他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一個多小時前他去葉覃的住處找她發現她不見了,當時自己整個就慌了神,可眼前這男人爲何還能如此平靜?

關略眼色閃了閃,剛纔惡寒的表情似乎不見了,頓了幾秒他才鬆開老麥的領子,轉過身去……

院子裡的風更大了,地上的枯葉被吹得飛起來,盤旋在兩人腳邊。

老麥就站在身後,看着關略微微有些垂頭的背影,等了好一會兒,面前的男人一直沒有說話,卻從口袋裡摸出煙來,可惜院裡的風太大,打火機噼啪點了兩次也沒點着,最後他是弓着身用手擋住,頭往下埋,白霧帶着煙味被風吹開。

老麥只看得到他的後腦勺,白煙氤氳,關略一口口抽得急狠,好一會兒,終於聽到他沉如悲壯的聲音:“她在等我,如果我不冷靜,怎麼能夠把她安然帶回來?”

風聲彷彿在那一刻停止……

銀杏樹的枝椏動了動,老麥彷彿聽到全世界都在低低地喘了一口氣。

雅岜帶人把老巷附近都盤查了一遍,一無所獲。

關略親自去見了趙長德,他暫時被九戎臺的人圈在自己的宅子裡。

關略進去的時候他正在書房寫字,丹青書法,手裡握着毛筆,身上是一件加厚白色唐服,雖已過了五十,但包養得極好,眉目中自帶一股清穆之氣。

關略一直覺得趙長德是這麼多“叔伯”之中最具風骨的一位,不僅在於他爲人處世的清朗爽直,更在於他內心的那份道義。

只可惜他的這份道義用錯了地方。

“德叔!”關略走進書房。

趙長德手裡的筆鋒未停,頭都沒有擡一下。

關略知曉他的脾氣,不介意,走到書桌前面。

“能否談談?”

“沒時間。”他拿着毛筆在宣紙上寫得利索,毫不停留,好像全神貫注都在底下那幅字上。

關略睨了一眼,他不懂這些閒情雅緻的玩意兒,只說:“我可以等,等您寫完。”

“等我寫完?”趙長德終於停了停,擡起眼皮掃了關略一眼,“你覺得你現在還有等的時間?”

“有,只要我說有就有。”

趙長德不置可否,虛

虛笑着又低下頭去繼續在紙上寫。

關略也不再說話,站在桌子前面等着,等了大概幾分鐘,一幅字帖終於寫完了,趙長德將紙從桌上拎起來,抖了抖,墨水被吹乾一些他才問:“知道我這寫的是什麼?”

關略睨了一眼,上面潦潦草草寫了幾排字,而且還是繁體字,他笑:“德叔應該知道我讀書不多。”

“是,你讀書不多,不過腦子靈光,當年老爺子也沒看走眼。”趙長德將紙放下,終於從書桌前面擡起身來。

“我知道你今天是爲了什麼事登門,不過你應該瞭解我的脾氣。”

“瞭解,德叔心氣高,不是可以要挾之人。”

“要挾?”趙長德爽朗地笑了一聲,一身素衣站在書架前面,“你拿什麼要挾我?”

一語點穿,關略也無反駁的辦法。

趙長德確實沒什麼可以拿來要挾,他無兒無女,無父無母,孑然一身,也就剩他這條命,不過他也不是怕死之人,一般手段在他身上根本不管用。

“好,那我就問,我查過您的資金賬戶,範慶巖和杜虹的毒品生意並沒有您的份,這時候您豁出性命幫他們又是爲了什麼?”

“不爲什麼,當年杜爺曾救過我一命,如果沒有杜爺就沒有我趙長德這麼多年的錦衣玉食,而且杜家也就只剩下小虹這一條根了,無論如何我也要替杜爺保住。”

“所以您做這麼多隻是爲了當年杜老爺子的一份恩情?”

趙長德輕輕笑了笑:“可以這麼說,不過你比我料想的要聰明,他們只不過是動了你一個女人,你卻用這契機把整個九戎臺都洗了一遍牌,昨夜之後大概沒人敢再忤逆你了,這一點你比老爺子強。老爺子處事終究沒你利落,不然當年也不會留遲峰那條命,小虹也不會跟着他受了這麼多年委屈。”

說到底趙長德還是一心在幫着杜家人,關略知道大概從他嘴裡也問不出什麼話了。

“既然德叔不願意配合,那也別怪我往後有做得讓您爲難的地方了。”

“哈哈哈……爲難?”趙長德看着眼前的男人,三十多歲的眉眼,卻已經有了歷經塵世的手腕和力壓羣鰲的氣勢,“好一句爲難,都說你讀書不多,我卻覺得你措辭用得比誰都合適,說穿了我這條命你也早晚要取走,只是這些年礙於沒有由頭,現在好了,你大可給我套個罪名,往後整個九戎臺誰敢跟你說個不字?”

關略一時蹙緊眉頭。

趙長德無懼無畏,又撈了毛筆開始換張紙寫字。

晌午的書房微風朗朗,冬日的暖光從窗口照進來,照在他發白的娟綢褂子上,顯得整個人更加清明肅穆。

關略兜裡的手機就在那會兒響了一聲,他掏出來看了一眼,臉色頓變,拔腿就要從書房裡出去。

書案後面的趙長德卻突然將他喊住。

“等等,既然你還願叫我一聲德叔,作爲長輩我也應該提醒你一句。知道當初老爺子爲什麼要推你坐主位?”

“爲什麼?”

“因爲他覺得你夠狠夠烈。”

“呵…夠狠夠烈?”關略也只能冷笑。

“老爺子有次跟我說過,說第一次見你的時候…當時的情形還記不記得?”

關略當然記得。

那晚恰逢九戎臺年尾聚宴,外地兩個主事聯謀在宴會上綁了關釗榮,關釗榮的兩名保鏢拼死護着讓他逃走了,他那時候已經受了槍傷,跑不遠,剛好跑到飯店後面一條巷子,迎面撞上剛從遊戲廳玩了夜歸的關略。

關略當時也不認識關釗榮,只看到一名年紀輕的男人追上來,那男人見關略是個孩子,也沒放在眼裡,一腳踢過去將關略踢到了一邊,嘴裡還罵咧了一句:“小屁孩給我滾一邊兒玩去。”

隨後朝關釗榮撲過去,關釗榮受了槍傷根本不是那男人的對手,廝打幾下便處於下風,被那人壓在地上,隨後就要拿刀往關釗榮身上刺,結果刀子剛擡起來,肩部在後面就被人戳了一刀……

那是關略記憶中第一次向人動刀子。

“老爺子說當時那人的血啊,飆了他一臉,他用手抹了抹纔看清你站在那人後面,滿身滿臉都是血,手裡拿着一把

很短的水果刀,血還從刀口往下滴,你卻好像一絲懼怕都沒有,眼睛裡靜得出奇,那一年你幾歲?”

關略呲了呲牙齒:“九歲。”

九歲啊,九歲的孩子在幹嘛?玩泥吃糖過家家?可關略已經拿刀捅人了。

“我那次也是一時激動!”就應該那人很不屑地朝他唾了一句“小屁孩”,“小屁孩”就不爽了。

“然後你就撲上去給他吃了一刀?”

“不對,是兩刀,隨後我又補了一刀。”

“……”

多年之後關略想起當時的情景還是一臉平和,好像如此血淋淋的經歷在他幼小的心靈里根本沒有留下太深的印象。

“德叔突然跟我聊這個,有何用意?”

趙長德又虛虛笑了笑:“誇你呢,誇你心狠手辣,當年老爺子沒有選錯人,不過現在我看倒也未必。”

“這話又怎麼講?”

“聽不明白?那德叔提醒你,什麼樣的人最可怕?”

“像您這樣的!”關略直接回答。

趙長德干脆笑出聲來,“對,就說你腦子好使,像我這樣的,沒有軟肋,自然沒有突破口,你以前也是這樣的人,所以行事幹脆利落,幾年時間就將九戎臺的頭把交椅坐穩,可現在不同了,你有了軟肋,阿虹他們抓着你的軟肋,真逼急了他們什麼事情都敢幹,到時候你能怎樣?”

……

關略從趙長德的書房出來,小院子裡的陽光甚好,牆角的葡萄架都已經枯了,不過底下幾盆蘭花開得正好,一束束連在一起應着冬日的暖陽,看得人心裡發慌。

守在院子裡的人匆匆跑上前來,畢恭畢敬地鞠着躬。

“九哥,昨晚照您的吩咐都問了,可他嘴巴緊着呢,一句都問不出,您又特別交代不准我們動刑,所以…”底下人一臉爲難。

關略點了下頭:“我知道了。”

“那現在,裡頭這怎麼處置?”

關略又朝後看了一眼,書房的窗開着,趙長德又換了一張紙在上面寫着字。

“可現在不同了,你有了軟肋,阿虹他們抓着你的軟肋,真逼急了他們什麼事情都敢幹,到時候你能怎樣?”

腦中還在迴盪着這句話,關略站在暖陽乍現的院子裡搓了搓手指。

“暫時先把人看住,等我指令。”

……

關略驅車離開了趙長德的宅子。

雅岜已經在九司令門口等他,見他車子開進來,立即跑上前,神色慌張。

“九哥…”

“東西呢?”

“在店裡頭。”

“什麼?”

“我…哎您還是自己去看吧。”雅岜支支吾吾,聲音都在抖,關略見他嚇成那樣,罵了一聲“沒出息”就進了九司令。

店裡那會兒也沒什麼客人,幾名店員都聚在收銀臺邊上,見關略進來齊嶄嶄地喊了一聲“老闆”,隨後就沒聲了,但每個人臉上都寫着明顯的恐懼。

關略也沒應,跟着雅岜進了後廚。

後廚沒人,雅岜從旁邊料理臺上拿過一個包裹,包裹的封口已經撕開了,又從裡面掏出來一個生鏽的鐵皮盒子,盒子很小,大概也就拳頭那麼大一點兒。

“九哥…”雅岜將盒子遞過去。

關略接過來,剛想打開,雅岜卻嚥着氣兒說:“您作好心理準備,東西…不大幹淨。”

關略不禁眉頭又是一緊,暗暗地壓了一口氣,手指摁着鐵皮邊緣將盒子打開,看到裡頭的東西,腦中在那一瞬轟隆炸開,捏着鐵盒的手指一點點揪緊,指端被鐵皮割破,有血絲滲出來。

“九哥…”雅岜的聲音抖得厲害。

關略卻不吱聲,眼睛剮着盒子裡的東西好像要滴出血來。

雅岜已經開始抽抽地紅了眼睛:“九哥,您別這樣,您…”

“東西誰送來的?”聲音寒如沉冰。

雅岜喘口氣:“據說是快遞員,店裡的收銀員簽收的,以爲是誰在網上買的東西,結果拆開卻發現……”雅岜又抹了抹臉,沒敢再往下講。

關略痛苦地閉上眼睛,捏着手裡的盒子沉沉嚥了一口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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