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訣和姚曉棠站在酒店門口送客人,突然接到陌生電話。
“請問你是唐驚程唐小姐的家屬嗎?她駕駛的一輛奧迪A5在市區發生交通意外……”
蘇訣直接從酒店大廳跑了出去,扔下滿場賓客和姚曉棠。
“怎麼回事?好好的阿訣怎麼突然跑了?”姚海政一頭霧水。
姚曉棠撐着笑替他掩飾:“好像有急事…要去處理一下。”
“什麼急事也不能在這個時候走啊!把你一個人丟這裡算怎麼回事?”姚海政明顯不悅,姚曉棠略帶撒嬌地勸他:“爸,蘇哥哥就出去一會兒,處理完了就會回來的。”
見女兒似乎沒放心上。姚海政以爲蘇訣提前已經跟她商量好,也只能作罷。
關略獨自從酒店裡出來,蘇閎治親自送他到門口,蘇霑那時候已經喝得伶仃大醉了,跟在後面路都走不穩。
旁邊好多客人都認識他,簡直是丟人。
送完關略後蘇閎治不免回頭斥了蘇霑一聲:“沒腦子的東西,這種日子你喝成這樣做什麼?”
當時好多人都在場,蘇霑難免沒面子,但沒膽子跟蘇閎治吵,只能打了個酒嗝,躲到一邊去。
蘇訣在宴會上喝了不少酒,無法開車,只能打車去了交警大隊。
“肇事司機酒駕。在市區行車時逆向行駛,不慎擦到了過路行人。好在對方傷得不是太嚴重,已經送去醫院救治了。”辦案交警態度還算客氣。
“那肇事司機人怎麼樣?傷了嗎?”蘇訣最關心的是這個。
“肇事司機只有一些皮肉傷,不過情緒很不穩定,錄口供的時候問她話一句都不肯說,我們是查了她手機的最近聯繫人才找到你,現在人還在我們問詢室呢。”
看那交警爲難的表情就感覺唐驚程是個很棘手的案子。亞引記技。
蘇訣跟着他去了問詢室。
很小的一個房間,一張桌子幾把椅子。頭頂掛了盞明晃晃的燈,燈線懸下來剛好掛在桌子上方。
對面坐了一個交警,唐驚程就坐在其中一張椅子上,下巴磕破了一點皮,有血滲出來。但看着似乎並不嚴重。只是臉色有些滲人,整個人坐在那將後背挺得筆直,額頭上全是一層細密的汗。
“能否讓我跟她單獨呆一會兒?”蘇訣問。
那個辦案交警想了想,衝裡面那個同事喊了一聲:“老張,家屬來了。”
“哎喲可算來了,這姑娘忒擰巴,進來之後就沒肯說過話,家屬來了正好勸勸她。”
兩個交警離開之後蘇訣才走進問詢室。
唐驚程似乎對他的到來絲毫沒反應,依舊後背挺得筆直。眼睛空愣愣地目視前方,整個人好像靜止了似的。
蘇訣看着心裡不好受。
“唐小姐……”
“唐驚程……”
連喊了兩聲,她就是不說話,連眼珠子都沒動一下。
蘇訣乾脆走到她面前,以爲她是被車禍嚇的,於是試着開解。
“被你撞的那個路人沒事,已經送到醫院了。”
“交警說你是酒駕,但我來的路上已經找好了關係,所以你別擔心,一會兒就能讓你出去。”
“你的車也撞得不嚴重,一會兒我叫人過來拖去4S店修…”
蘇訣開解了一番,椅子上的人就是沒一點反應,下巴傷口的血有些凝固了,他看得心裡更加壓抑,乾脆抽了西裝胸袋裡的方巾替她擦。
手輕輕摁上去,唐驚程潛意識地將頭往後仰了仰。
有反應就好,蘇訣笑了笑:“傷口不深,應該不會破相。”他難得有些幽默感,不過唐驚程沒領情。
他繼續問:“身上哪裡還有不舒服的地方嗎?需不需要帶你去醫院檢查一下?”
唐驚程依舊不理,蘇訣卻發現她左手拳頭握得很緊,指縫裡還滲出來一些血跡。
“手受傷了?”他關切地問。
唐驚程沒反應。
“把手鬆開。”
沒鬆。
“乖,來,把手鬆開,給我看看。”
“……”椅子上的人就是沒聲音。
蘇訣的耐心都被她磨光了,直接去瓣她的手指,她脾氣還真挺擰,死死拽着就是不撒手,但蘇訣的力氣好歹比她要大,最後左手被他強行掰開了,蘇訣卻一下子驚住了。
她左手手心裡躺了一枚沾了血的水晶釦子,應該是被她生生從自己裙子的腰鏈上摳下來的,釦子呈六邊形,周圍有棱角,她就一直這麼拽着,越拽越緊,越拽越緊,最後棱角就硬生生把她手心裡的皮肉割破了。
蘇訣已經不知該說什麼了,只問:“不疼嗎?”
當然不疼!
要是她知道疼就不會弄成現在這樣了。
“把釦子給我。”
“……”
“唐驚程,把釦子給我。”
“……”
完全就像是雞同鴨講,蘇訣只能喘了一口氣,強行把她手裡的扣子掠走了,又用方巾纏住她的傷口。
那一刻他多麼慶幸交警是給他打的電話,此時此地是他在陪着她。
蘇訣託的關係比較硬,在交警大隊呆了大半個小時他就把唐驚程帶出來了。
因爲他沒開車來,需要走到馬路上去打車。
唐驚程一路都走得很慢,蘇訣就耐心地跟在她身邊。
初春,夜裡的風還有些涼,他將自己身上的西裝脫下來披到唐驚程身上,唐驚程停了停,突然轉過身寒悠悠地看着蘇訣。
蘇訣等她說話。
半餉。
“有煙嗎?”
“我沒開車!”
言下之意是車裡有,唐驚程眼神中流露出失望,蘇訣不忍心,拉了拉她的手臂:“去附近看看有沒有24小時便利店,有的話我去給你買。”
好一會兒,唐驚程認真地點頭:“嗯。”一時看上去好像又很乖巧的樣子,蘇訣快被她整出病了。
兩人一左一右地出了交警大樓,午夜路上行人稀少,蘇訣配合唐驚程的步伐走得很慢,走了大概二十分鐘纔看到馬路對面有間超市還開着門。
“你在這等我,我去給你買菸。”蘇訣叮囑一句,走一半又回過頭來,有些不放心。
“要不你跟我一起去?”
唐驚程搖頭:“我不走,就在這等你。”越發乖巧的模樣。
蘇訣這才放心,穿過馬路到了超市門口,還不忘回頭看一眼路對面的唐驚程,她就獨自站在一盞路燈下面,身上是參加訂婚宴的裙子,只是總算不是紅色了,換了更爲豔麗的孔雀藍,頭髮散開披在肩膀上,白光下像是一樽安安靜靜的藍寶石。
“老闆,麻煩給我拿包煙。”蘇訣敲了敲櫃檯,縮後面打瞌睡的老闆醒了。
“什麼煙?”
他正要回答,手機響了,姚曉棠打來的電話。
“蘇哥哥,你在哪兒?”
蘇訣心裡不免愧疚,轉過身看了眼依舊等在馬路對面的唐驚程,撒謊:“公司有點急事,有個項目出了一點問題,可能要晚一些。”
那邊頓了好一會兒,聲音有些沙啞:“這樣啊,那你還回酒店找我嗎?”
“太晚就趕不過去了,你先讓司機送你回家吧。”
“那我等你好不好?你還要多久?”
蘇訣看了下腕錶,已經快凌晨兩點了:“一時半會兒可能回不去,棠棠,要不你先回去,明天我去接你一起吃早點?”
姚曉棠抱着腿坐到了宴會廳的地上,手裡拽着一張房卡,不由笑一聲:“不要,我不回去,蘇哥哥你忘了嗎,今天是我們訂婚,酒店給我們贈送了一晚蜜月套房。”
爲這事她之前還偷偷矯情了好多天,又緊張又害羞,又是減肥又是買新的內衣,就等着宴會結束後要跟蘇訣共度一晚。
她即將成爲她的妻子,她等着今晚將自己完完整整地交給這個男人。
可是唐驚程就站在馬路對面,她一個人,路燈將她的影子拉得瘦長。
“棠棠,你聽我說,我這邊事情有些棘手,我介意你先回去,如果你實在要等我,那你先去房間。”
“好。”姚曉棠滿口答應,笑了一聲,“那我去房間等你,蘇哥哥,你辦完事趕緊回來找我,我會在房間等到你來爲止。”
姚曉棠掛了電話,雙手抱住自己的膝蓋坐到地上,看着眼前已經基本散光的宴會廳,風光過後是無人知曉的冷清。
賓客走後主家基本也撤場了,姚海政喝多了已經被司機接回去,蘇家人也都走光了,廳裡只有幾個喝多的酒鬼還在糾纏。
酒店工作人員已經在收拾現場,扯掉了現場的鮮花布景和幔布。
姚曉棠一手拽着房卡,一手握着從旗袍上解下來的那枚蝴蝶胸針。
她知道蘇訣撒謊了,剛纔在酒店門口她明明聽到對方提到了唐驚程,當時雖然現場很吵,可是她對“唐驚程”這三個字太過敏感。
只是她選擇不聞不問,努力讓自己笑着,心裡一遍遍告訴自己:“蘇哥哥是在乎我的,蘇哥哥對我很好,蘇哥哥是因爲愛我纔會跟我求婚。”
姚曉棠不斷回憶數小時之前蘇訣當着衆人的面親吻她的額頭,在她耳邊說:“棠棠,我們訂婚了,我會照顧你一輩子!”
這句話雖然聽着有些酸,可對於姚曉棠而言是最美好的承諾。
人生最幸福的事無異於跟自己心愛的男人步入婚姻殿堂,此後廝守一輩子。
姚曉棠覺得自己等到了,所以她可以原諒他所有的過錯,包括他和唐驚程。
她這種對蘇訣的愛近乎盲目到沒有尊嚴的地步,可是很多時候命運都已經提前埋下伏筆。
她跟蘇訣訂了婚,那個男人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向她許下承諾,可最終未必能夠拉着他的手走到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