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施捨

之後那僕人再次來了,我只用紙條寫了短短一行字,告訴他,我不能盡孝,勿念。

紙條傳出去五日,鐘樓再也沒有找人來聯繫我,我不知道情況怎樣了,但我知道,一定是不妙的。

果然,一直過了半個月,我再次收到鐘樓的消息,上面同樣是短短几個字。已故。

我看到那兩個字,只是很平靜的將紙條攢到手上,然後又冷靜的找到打火機,將手上的紙條點燃。看着它化爲灰燼。

晚上沈從安來了一趟這裡,這個時候我並沒有什麼心情去應付他,只是一個人坐在牀邊,望着窗戶外面的飛雪。

我第一次這麼想家。二十幾年了,除了以前被拐賣離家時的瘋狂想念過,之後便很少再去想過那個家,可這一年。不知怎麼了,大約是人多愁善感了一點,竟然連夢裡都是小時候的事情。

現在的我根本不敢入睡,怕一睡下,就是小時候的時候。

沈從安一個人在客廳坐了一會兒,本來他只是翻了一下桌上的雜誌,可誰知道嬰兒房內秦斬風醒了,奶媽便抱着孩子從嬰兒房內出來,抱在懷中哄着。

奶媽一邊哄,一邊對坐在臥室內的我說:“夫人,孩子吵着要媽媽,您來抱抱他吧。”

我坐在牀邊仍舊沒有動,僕人見我一直望着窗戶外面沒有反應,抱着孩子哄了好一會兒,有些不滿的嘟囔了一聲說:“夫人今天是怎麼了,孩子哭了一天了,都沒有反應。”

沈從安聽見了,放下了手上的雜誌,對僕人伸出手說:“給我。”

僕人愣了一會兒,大約沒想到沈從安會有此舉。不過她也只是愣了一秒,便立馬把孩子遞給了他。

很神奇的是,孩子到達沈從安懷中後,立馬就不哭,好像認識他一般,可實際上,沈從安來看他的次數並不多。

血緣真是一個神奇的東西,沈從安隨手從桌上拿了一個撥浪鼓逗着孩子玩,孩子睜着烏溜溜的眼睛,隨着他手上的撥浪鼓轉動着,時不時發出一聲笑。

從我這個角度看過去,可以看到沈從安嘴角那絲溫和的笑意,他哄了好久的孩子,當孩子又再次睡過去後,他纔再次遞給奶媽。

因爲不早了,奶媽便抱着孩子進去了。

一直在外面候着的路徵見外面天色不早了,便走了進來詢問沈從安今天是在這裡住下還是回去。

沈從安看了一眼天色,隔了良久,纔回了一句:“在這裡吧。”

他說完這句話,便從桌前起身。解着外套,這裡的僕人喜出望外,便立馬去接他衣服,笑得無比喜慶說:“先生,您不知道,這段時間夫人怎麼都睡不着,都是大半夜醒,您在這裡就好了,她就不怕?了。”

沈從安走到臥室門口,看了一眼表情?木地坐在沙發上的我,他對僕人吩咐了一句:“你先出去吧。”

僕人立馬笑着說了一句好,順帶着帶關了臥室內的房門。

屋內只剩下我們兩個人時,沈從安沒有和我說話,只是去浴室淋了浴,出來後,他便站在我面前說:“去浴室洗個澡。”

我沒有說話。也沒有翻反抗他,只是按照他的吩咐起身去了浴室,等我再次出來,他已經躺在牀上了,正翻着我放在牀頭櫃上的育兒書,我揭開被子躺在了他身邊。

沒有和他身體接觸,只是離他遠遠地。

沈從安隨意翻了幾頁,似乎覺得那些育兒書枯燥無味,便隨手放下了,看了一眼身邊的我,見我已經閉上了眼睛,纔再次伸出手將燈給關上。

一直到身邊的他呼吸平穩了下來後。我再次睜開眼看着?沉沉的?夜,好半晌,才發覺整個枕頭淚溼了一大半。

我從牀上爬了起來,去了浴室洗了一把臉。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後,我再次從房間內走了出,躺在了他身邊。

第二天早上醒來後,沈從安正在牀邊穿衣服。他從透過鏡子看向我紅腫的雙眼,沒有說話,只是扣着襯衫釦子,當最後一粒襯衫釦子也都扣好後。僕人將外套遞給了他。

沈從安穿好,然後轉過身來看向牀上躺着的我,他說:“生老病死是常態,有時候死亡並不一定是一件悲傷的事。不讓你去見最後一面,是因你信警察,我不信。你父親的死是真實地,可你必須要明白一點,一旦你跟着鐘樓出了茱萸縣。他便隨時可以拿你當人質,倒時候你說我是救,還是不救?”

他又說:“事不過三,我希望你上次認的錯,所說的話,你都還記得。”

他說完這句話,轉身便要出臥室,可當他快要走到臥室門口時。我說:“是,你說的確實不錯,只要我跟着鐘樓出了茱萸縣,他確實有拿我當人質的嫌疑。畢竟一千多名警察死在了你手裡,他早就對我不信任,他認爲我和你狼狽爲奸,認爲我和你一起聯手騙他。他撕破臉想利用我來反咬你一口,也是人之常情,可你知道嗎?我寧願去冒這個險,就算。之後鐘樓拿我要挾你,你一槍把我打死,我都心甘情願。因爲他是我的父親,而你沈從安永遠都不會懂。父親這兩個字該怎麼寫。”

孩子的哭聲又從客廳內傳了出來,沈從安回頭來看我,我以爲他會發怒,可誰知道他只是輕輕一笑,頗有興趣低聲呢喃問:“父親嗎?”

他問出來,便又自顧自笑了,似乎是覺得這個稱謂有點可笑,他笑着離開了這裡。

之後,僕人抱着哭鬧的孩子進來。

沈從安昨天在這裡留宿只不過是想安慰我,可他不知道,他這種近乎施捨的舉動,卻反而讓我更恨他一分,他當我是什麼,一個可憐兮兮等着他施捨我一點愛的可憐蟲嗎?

對於他的施捨,我的不領情,自然讓沈從安不悅,之後我們近乎又是時長不見面,他很忙,我也很忙,他忙着處理茱萸縣的事情。而我,忙着帶孩子。

鐘樓再次給我一封信,信的內容是,陳源不見了。可一直潛伏在茱萸縣給我傳信的人,第二天就被沈從安當衆給殺了。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