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然開始分析。在他看來,何隊長的調查思路很明確,很標準;得出的結果似乎也很合理,傲然並沒有直接證據可以否定他。不過,一方面,他的證據鏈沒有環上,不只是他說的屍體問題。那封遺書或許真的是張希敏所寫,但作爲遺書,內容太過奇怪,並不能證實張希敏所說的大事就是本案。購買的汽油也無法證實就是作案所用的汽油。另外一方面,張希敏如果使用遙控器引爆汽油,沒有必要一定人在車上。一般因泄憤製造恐怖襲擊燒公交車,人都是抱着同歸於盡的想法去的,遺書裡也確實寫了同歸於盡,那就沒必要使用遙控器了。案發公交車的玻璃錘問題始終沒有解決。張希敏是個小學文化的人,看簽名的筆跡也是醜到一定程度,通篇的遺書文采卻起碼是個高中文化,其中“委曲求全”“直截了當”這兩個詞即使大學生都很容易寫錯,但他都寫對了。爲什麼?
聽到傲然的分析,凌駕果然也覺得事有可疑:“那麼,小然,明天你要阻止何隊長上奏摺結案嗎?”
“不。”傲然說。“他上他的奏摺,我查我的案。我也只是推測而已,過份的自信是刑偵的大忌,‘自負乃冤假錯案之母’,家父的名言。”
他這話是說何必勝呢?還是說他自己呢?
“明天我們先正常上班,看看何隊長那邊有什麼可借鑑的東西。如果沒有,我們去張希敏家裡走一走,再去監獄拜訪一下郝樂。”
分析過案情,傲然就回家了。傲然的家住在咸陽,如果再晚就趕不上公交車了。凌家舉家相送,千恩萬謝,那又是後話了。
第二天一早,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同時傳來。好消息是:何隊長熱切期盼的屍檢報告就出來了,標號爲21的屍體,在車上位於第六排,表皮完全燒焦的,就是張希敏。壞消息是:司機馮三春29日晚搶救無效死了。
不過既然何隊長可以結案了,馮三春的死也就不算什麼壞消息了。刑警隊一片歡呼,在此等候結果的張希敏妻子周秀妹,原本還報着一線希望,希望張希敏只是走丟了。現在徹底陷入絕望,嚎啕大哭。刑警隊爲防人身攻擊,並沒有公佈案情調查結果。如果在場的其它受害者家屬知道了,非殺了周秀妹不可。
“隊長,這個形勢很不妙啊。您安心寫材料,我先把周秀妹送回家去,以防她在這裡情緒激動,再鬧出點羣體**件,那就誤事了。”傲然建議。
“公子果然深謀遠慮,那你就去吧。”
“我還沒有駕照。凌叔叔你來開車吧。”
傲然和凌駕架着癱軟成泥的周秀妹上了警車。
何必勝開始奮筆疾書親手寫文章。他本是科班出身,文化素質高。如今士氣高漲,鬥志昂揚,一提起筆來更是一發不可收拾。
“臣勝奏:今炎日當空,聖主在世;四夷鹹服,萬邦來朝。此誠蓋三皇之功,邁五帝之德也。然則夏禹雖賢,三苗叛焉;周成雖明,三監亂焉。花木雖秀,潛有螻蟻;治世雖清,卻蒙玷污。昨日火起,黎民爲戮。是以震動龍顏,誥命徹查。臣受皇命,未敢延宕。警部冷大人公子傲然,機敏過人,助臣甚利。我專案組十五人稟燭夜查,終得元兇。司機張氏希敏,性情乖張,數拒乘客。犯臣郝樂察而革之,其因而懷恨,欲玉石俱焚,釀此大禍。幸天網恢恢,張氏縱火之後,未及逃離,已葬身火海,自取其禍。悲夫我六十餘乘客!何罪耶?而爲此狂徒所害。證據後附。餘情如何,還請聖主裁奪。微臣痛心疾首,不復能言。”
“悲憤之情噴涌而出,我們讀者都要哭出來了。隊長好文采!”刑警們拍着馬屁。
“把證據裝訂好,我要進宮面聖。”何隊長意氣風發。
很快,傲然和凌駕就把周秀妹送到了家。周秀妹這時的情緒稍微平穩了一些,不過還是不停地哭。二人扶着她上樓進門,並開始調查。
室內和照片裡一樣,仍是一塵不染的純白色。傲然開始四處觀察,並示意凌駕按計劃去問話。凌駕給周秀妹倒了一杯水,開始詢問周秀妹:
“大妹子,我想問一下,事發之前,張老弟都接觸什麼人?”
周秀妹抽泣着說:“也沒什麼特殊的,還是原來那些老同事。孩子她爸被開除後,我們家也沒了生活來源,靠我在外面打零工。但是…但是,警官,你去打聽打聽,她爸是個好人,平時就算被欺負了也不吱聲,不會做那事的。真的不會。”
傲然直奔掛在牆上的電視機而去,那是一臺仿蘋果風格的液晶電視。傲然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把電視取下來,面朝下放在沙發上,先是觀察了半天,然後用膠帶粘了幾下,膠帶上只有極少的灰塵,分佈均勻。然後傲然又輕輕地把電視裝回原處。
“周大姐,你上一次擦這個電視機背面是什麼時候?”
周秀妹回憶說:“好像沒擦過吧?電視機背在牆上,擦後背很難,平時也很少落灰,所以就不那麼勤快了。”
“案發時你在哪?”傲然問。
“我之前兩天回孃家了,早上一直和孃家爸媽和哥嫂在一起。”
“還是說一下最近和張老弟走的近的朋友的名字和大概情況吧。我們記一下。”凌駕說。
周秀妹說:“這次死掉的司機,三春子,一直和孩子她爸關係好。原來走動最多的就是他,最近也和從前差不多。公司副總宋孝廉,司機王瑞,韋寬。這幾個人原本和她爸關係不錯,但不是常走動。她爸被開除後,這幾個人經常來看望,還送了些米麪糧油什麼的。真是好人呢。”
“宋孝廉?這人怎麼樣?”
“挺好的。他說他知道孩她爸是被冤枉的,沒能保護他很對不起。幫了我們不少。”
“哦,那王瑞和韋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