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什麼詞可以概括宮裡的人,那就是勢利,大出息沒有,趨炎附勢的本領學了個一等一。哪宮裡的妃子得了寵,奴婢公公逮着機會就多說說好話,趁機巴結討好。這就是歷朝歷代的君王爲何都喜歡在眼皮底下養一二佞臣,好話聽上去自然舒心。
黎沁,貴爲一朝公主,可如今先王后去世兩年有餘,樾王近來更是不踏昭陽殿半步,這公主失去了背後最強大的倚仗,身份雖擺在那,這地位麼明眼人哪會看不出來。
難過真是沒有的,黎沁說到底畢竟不是樾王真正的孩子,並不在意。她疑惑的是這樾王並不知她已不是黎沁,爲何態度轉變如此之大?先前雖不說萬千寵愛一身,還因爲禍國之說被遣出宮,但總算人前人後還是愛足了她的,現在樾王后去世不過兩年,以她一個禍國之身,怕是遭到了樾王的煩了。
宮裡的人見公主失寵,月俸賞賜從經內務府審批開始,一道道關卡下來,進了昭陽殿的東西已經所剩不多。
平日裡也就算了,黎沁不和他們一般計較。確切地應該說是懶得和她計較。有這等閒功夫費心,還不如繼續研究她的棋譜呢。
麻姑都說了,這昭陽殿啊,日後清靜的日子怕是不多了。她這個懶人,自當偷得浮生半日閒。哪會有空去計較那些身外之物。
她是嫡公主,宮裡的下人大多貪生怕死,真正要用的那些人哪敢真的不給她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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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次卻卻是愈了界了。眼下正值寒冬,黎沁是何其怕冷之人,可麻姑從內務府領回來的煤炭還不及其他後宮妃子的一半,豈能叫人不氣。
這些煤炭公主一人用怕是都挨不過這個冬天,更何況昭陽殿上下這麼多人。
黎沁雖有小聰明,但也終究是心善的,讓麻姑把現有的煤炭一大半分給在昭陽殿伺候的人些。
一開始倒還好,麻姑去內務府再領煤炭,那小廝還會給些。可去得次數多了,小廝應付得倦了,乾脆就不耐煩了,直接把麻姑趕了出去,還說各宮娘娘的炭火都還等着領呢,尤其是伍貴妃宮中,哪輪的着她。
這冬天沒了炭火取暖,黎沁說病就病了。得了風寒,麻姑忙去太醫院請了太醫前來診治。
太醫開的方子熬了藥給公主喂下去,遲遲不見好。
說來也是,本就是被凍着了才感染的風寒,這太醫也瞧了,方子也開了,可這沒炭火過冬,根本是治標不治本。
原是小病,及時醫治好好休息,不出幾日便好。但這小病久治未愈,引發了咳疾。
麻姑和雀兒看了着實心疼,可除了心疼,真真是沒法子。內務府的人見她們每日去鬧,現已經一見着他們就閉門不見。昭陽殿裡的幾個婢女太監見了這情形,忙跑去其他宮投奔新主子去了。
麻姑見得世面多了,不覺有什麼。人浮於世,博名博利博財。她們只是小小奴才,不過是想讓自己宮中日子過得好些。何苦苛求與他們;雀兒卻氣不過,口口聲聲說要是再讓她看見他們,定讓他們嚐嚐蠱蟲噬心得滋味。只是黎沁卻知道她這個苗蠱師傅雀兒的蠱,也只是讓人肚子疼上幾天的小蠱蟲罷了,哪怕在那蠱族,真能傷人嚴重的,也沒幾位。
一番豪情壯語,讓病中的黎沁聽後都笑出聲來。一笑牽動了全身,又狂咳好一陣才止住。麻姑瞪向雀兒,雀兒嚇得後退了幾步,直接逃了出去。
“這丫頭,沒大沒小,都被公主寵壞了。”
“呵呵,這樣多好。麻姑,有時我在想,要是讓我和雀兒互換,我倒寧願當雀兒。”
“公主這話可說不得啊。”麻姑出聲提醒。
黎沁斂住嘴角的笑意,樾王對她不聞不問,身邊連一個能做主的人都沒有,她又能如何。
“公主,公主”雀兒剛剛出去便又折了回來,語氣聽上去甚是歡喜“啓稟公主,剛剛昭陽殿門口突然出現兩大筐的煤炭,足以夠我們整個昭陽殿過冬。”
“哦?”黎沁意外,誰會在這時候給她送煤炭,難道是東宮那位太子?也不會,自從樾王不再對她寵愛,這太子對她更是不聞不問了。這宮裡當真是個戲子如園的地方,她以前真以爲樾王和太子對她那是真喜愛的,誰知今日卻是如此。
“對了,有筐炭火上還留了張字條,請公主過目。”
黎沁好奇的接過白色字條,上面寫着幾個蒼井有力的大字“公主定又睡糊塗了。”
原來是御君!黎沁掃了窗外的日頭一眼,此時正逢午時,正是宮中守衛班交替,防守最鬆懈的時刻。別的宮也就算了,她的昭陽殿現在可謂是門可羅雀,大筐的煤炭縱是光明正大的躺在她昭陽殿的大門口,也是無人問津。
樹大方纔招風,她現在充其量只是片樹葉,宮裡的衆人哪會像盯着伍貴妃一樣盯着她。
一介武將有如此縝密之思維,黎沁倒是佩服起他了,只是這御君爲何幫她?隨即吩咐麻姑把紙條燒了,再和雀兒兩人快把煤炭搬進昭陽殿。
“還是做夢好啊,這夢糊塗了啊真的就變假了,假的就變真了...”嘟囔着黎沁側身就睡着了。
有了取暖的神器,再加上太醫院的配方和黎沁自擬的簡單止咳藥膳,黎沁的病好的很快。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這次病的時日有些久,自是要麻姑多費些心神,好好調養一番。
黎沁有了精神,繼續呆在她的昭陽殿,奮鬥她的學業。身邊還有雀兒和麻姑,一切並沒有那麼遭。
就這樣又過了段時日,雀兒不知得了什麼消息,急急忙忙地跑進來“公主,宮裡怕是要起大波瀾了,後宮都在傳言大王馬上要立柔貴妃爲後了。”
“爲何?”黎沁不解,這個問題不是前些時候說過了,今日好端端的怎麼又被提起。
“近日西域使臣向大王供奉了百車珠寶。其中最爲有名的就是琉璃項鍊。那琉璃石顏色鮮紅,光澤亮麗,實屬百年難遇的上品。大王竟當着文武百官的面直接將它賞給了伍貴妃,伍貴妃天天帶着它在各宮嬪妃們中間耀武揚威呢...”雀兒越說越小聲。
“雀兒,一條項鍊而已,不足爲怪。”琉璃而已,換在二十一世紀,哪看不到琉璃啊。真是少見多怪,又不是琥珀項鍊,那才叫珍貴。
“公主”雀兒氣得直跺腳,她家公主怎麼一直都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真是急死她這個當婢子的了。
黎沁剛要開口安撫她,立馬想到雀兒所說的琉璃石,顏色鮮紅。當真這麼湊巧,會不會和母后臨死前傳遞的訊息有關,
“讓麻姑去備份厚禮。明日去拜訪伍貴妃。”
雀兒以爲是公主想通了,欣喜萬分,又聽公主說“明日你不許去。”
雀兒立即垮下小臉,黎沁悠悠開口“你有更重要的任務。”
“什麼任務?”
“明日你就知道了。”
黎沁說到做到,第二日帶上麻姑去了伍貴妃的翊坤宮。留雀兒在昭陽殿,稱其任務是看守昭陽殿,免得昭陽殿唯一可以過冬的煤炭被人偷了。雀兒知道自己是被公主誆了。
擡腳走進翊坤宮,黎沁便留心觀察起來,翊坤宮裝扮的奢侈華貴,門庭若市,因爲伍貴妃喜菊,整個走廊上賞滿了樾王親賜的各種菊花,足以彰顯這翊坤宮主人的地位。
走進內殿,見到伍貴妃,黎沁忙低頭作揖行禮“黎沁參加貴妃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奴婢參見貴妃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樾王宮後宮分別設有一後兩貴妃四妃八嬪芪荷若干,伍貴妃雖不是王后,卻也是後宮現今唯一的貴妃。
後宮中妃位的妃子尚與公主平起平坐,可這貴妃,真要論起名分來,着實比她這個公主還高了一節,黎沁見到她自然要向她行禮。
“喲,原來是公主殿下來了。”伍貴妃坐在高榻上,笑得風情萬種“不知今兒個吹的是什麼風,竟把這未見過面的公主吹進了本宮這翊坤宮,當真是稀客吶。”
“貴妃娘娘說笑了。貴妃娘娘身爲黎沁庶母,黎沁理應來拜訪娘娘。只因前些時候感染風寒,才一直未有幸來一睹娘娘芳容,望娘娘見諒。”
伍柔晴聽見黎沁那一聲庶母,臉色變了幾變,終是恢復了先前的笑容“公主真愛說笑,本宮進宮已大半年有餘,公主風寒感的倒是蹊蹺,還能病上大半年。”
“這...”黎沁語噎,一時半會竟答不上話來。
“回貴妃娘娘,這是因爲公主思念先王后過度的原因。”麻姑反應過來,即刻替公主接下話茬“先王后母儀天下,受百姓敬仰,公主雖在先王后膝下時日不多,卻也受到了先王后的教化,母女連心,天地可鑑。不連大王的折服先王后的威望,常去長春宮靜坐嗎?”
伍晴柔沒想到黎沁身邊竟還有個如此機靈的嬤嬤,什麼母儀天下,什麼大王常去長春宮靜坐?明着是在說黎沁思母情切,暗地裡實則在諷刺她既沒有賢后母儀天下的風範,更沒有留住大王的本事,樾王平日裡來翊坤宮多久,隔天便會取長春宮坐上多久,是在嘲諷她連死人都爭不過嗎?
原以爲黎沁只能算是個伶牙俐齒的雛,當真是萬萬沒想到,厲害的卻在身邊。伍柔晴皺眉。“主子說話,你這奴婢插什麼嘴?公主你說是嗎?”
黎沁見伍貴妃臉色不佳,定是被麻姑剛纔那番話氣得不輕,忙轉移換題“貴妃娘娘的項鍊可是好看。”
伍晴柔回過神,看了眼胸前的光澤四溢的琉璃寶石,輕笑她和一個過了氣的公主和奴婢置什麼氣,本也只是想殺殺公主威風能在後宮站的更穩罷了。故人已去,又能如何。如今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可是她,若能早日誕下皇子,皇后之位指日可待。別說是公主,就連東宮太子黎洛都得恭恭敬敬地叫她一身母后。
“可不是。這可是大王賞賜的稀罕玩意。”說着像是故意炫耀般把項鍊伸到黎沁眼前“公主甚少出昭陽殿,定是沒見過呢吧?”
“果然是極好的。黎沁眼拙,還真是從未見過。”黎沁微微示軟,心中有些失望。這石頭和母后的那塊實在是天差地別。不說那形狀,光是那顏色,鮮紅豔麗,便不是她要尋找的線索。
早知如此,不該被好奇心驅使,來吃這份小小苦頭。從剛纔進門行禮後,伍貴妃就當作沒看見似的,一直未叫她平身。伍貴妃沒發話,她自是不好先起身。不然落了她話柄,給她得了吹樾王耳邊風的機會,她日後的日子怕是更不好過。
只是苦了麻姑,一大把年紀,還要跟着她受這種罪,黎沁心裡很是內疚。
伍晴柔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和黎沁‘閒聊’着。話裡有話,夾棍帶棒的,好在黎沁勉強能應付。真有個萬一,麻姑自會偷偷提點她圓場。
足足過了一盞茶的功夫,伍晴柔放下手中的茶杯,狀似不經意的一撇,故作大驚,“哎喲!近日本宮身體不適,頭昏眼花的,瞧不真切。一時半會兒竟忘了叫公主免禮平身,公主可莫怪本宮呵”頓了頓“公主快快免禮。”
“謝貴妃娘娘。”黎沁撇嘴,都過了一盞茶了,還快快,睜着眼睛說瞎話的本是可真是爐火純青,怪不得能在這後宮之中一枝獨秀。
出了翊坤宮,黎沁的雙腿有些直犯哆嗦,好在雀兒早已等候在翊坤宮宮外,見狀忙攙扶公主。
黎沁微微推開她,好在以前在雀樓除了棋譜,也就醫書可以看。手中銀針微刺了幾個穴道,若無其事的走回昭陽殿。
世上是不會有神仙的,黎沁刺下這穴道,只能暫時止痛,三個時辰後疼痛會加倍爆發,只怕今夜裡是無法入眠了。
笑話,要是被雀兒那麼扶回昭陽殿,明日她這個昭陽公主就會成爲整個後宮的笑柄,伍柔晴要給她立下馬威的目的也就達到了,她不是大智慧之人,卻也不傻,她偏不如伍柔晴所願。
寧可關起門來哭,也不能在他人地盤上喊痛。
翊坤宮的伍貴妃聽下人來報說,昭陽公主不許下人攙扶,獨自走回昭陽殿時,臉色變了好幾變卻笑了出來,“噢?”。她還當真太小瞧她了。
不過伍貴妃也沒再去找她麻煩。她現在當務之急是要爲樾王綿延子嗣,添枝散葉。黎沁只是公主,成不了氣候,不必急於一時,本也只是想墊個腳,沒真想結怨。
這次風波後不久,宮中便傳來了樾王聖旨,要大赦天下,普天同慶一日。
就在那日,御君進入了太子東宮,對着守門侍衛說了些什麼,侍衛便慌張進去了。御君離開前,看着東宮的眼神裡,含着一些說不清的東西。
“太子殿下,御君大人剛剛讓小的來告訴您,伍貴妃懷龍裔了。”話音剛落,就見得黎洛手中茶杯落地,粉碎。
“噢?本宮倒真是期待她能誕下麟兒呢。”看着一地的碎渣,黎洛眼中的笑意卻是更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