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三章 回憶大多帶着甜

人的記憶,是不是大多數都會帶着美好的修飾,常常自動的過濾掉那些不好的場景?因而當你回憶起來,從前的日子便全都帶着溫暖?

安然回想起小時候,家裡很窮,沒有電視機沒有手機,更別提電腦了。就連玩具也是少的可憐,常常是父親從幹活的人家,要來他們孩子玩膩了的舊玩具,送給他們姐弟倆,兩人卻將它們視如珍寶,很久也捨不得丟掉。

本以爲那些回憶是心酸的,難堪的。可每每想到一家人圍坐在一起,替斷了腿的娃娃縫衣服,爲缺了眼睛的青蛙擰上發條,看着它一蹦一跳的模樣,嘴角不自覺的就會上揚起來。那是童年裡最美好的記憶,帶着真實的溫度。

還記得那時候的冬日很冷,每到初冬,安然的手腳便會早早的生起凍瘡,腫起來像是發了面的饅頭。奇怪的是,現在回憶起來,腦海裡浮現的,反而是一羣孩子走在放學的路上,揹着書包,橫七豎八的躺在雪地上印雪人。

到了野果成熟的季節,孩子們便漫山遍野的穿梭着,採下最香甜的果實,你一串我一串的平分了去,隨後才心滿意足的唱着歌謠跑下山。

安然還記得,小學五年級的時候,學校組織了一次勤工儉學的活動,大家被老師帶領着,去到茶園裡替校長爺爺採茶葉。到底摘了多少的茶葉,她全然已經不記得,只記得茶葉的芬芳,和同學們的歡聲笑語,以及杜鵑花的香甜。

說起杜鵑花,安然猛然間想起,自己似乎很久沒有吃過了——在城裡人看來只是用來觀賞的花卉,卻是鄉下孩子美味的零食——折一根樹枝,最好尾部帶着葉子,再將杜鵑花的花蕊摘去,一個個的串在樹枝上,一路邊走着邊往嘴裡送,酸酸甜甜的滋味裡帶着點點花香,很是奇妙。

女孩子總是愛美的,在鄰居家的電視裡,瞧見漂亮的阿姨們帶着閃閃亮亮的耳環,可山裡的孩子們哪裡會有閒錢買這些首飾?即使碰巧在節日裡,遇到了很久沒有來過的貨郎,也只敢隔着玻璃偷偷的看一眼裡面的髮卡。

但是不要小瞧了孩子們的智慧,她們找來紅薯的莖葉,其實這段藤是很脆的,輕輕一折就斷了,但又不會完全的斷開,外面那層薄薄的皮有着一定的韌性,可以把折斷的紅薯藤連在一起。就這麼一根紅薯藤,往左邊折一下輕輕往下一拉,往右邊折一下再輕輕往下一拉,就變成了長長的一串。短的做耳墜,長的做項鍊。

而那個時候的娛樂,除了捉迷藏之外,女孩子玩的大多是抓石子,跳皮筋和踢毽子。而跳方格則不分男生女生,一到下課時間,便圍了過去,爭先恐後的要先先佔領自己的“房子”。

不好的回憶,也並不是沒有,然而想起來,卻只有斷斷續續很不連貫的畫面。哭是真實的,那時候的傷心也是實實在在的,只是彷彿沒有那般的刻骨銘心,甚至連悲傷的原因也記得不甚清晰了。

安然記得小的時候又瘦又黑,班裡一個調皮的男生給自己取了個很難聽的外號。只記得很難聽,但具體外號叫什麼,她卻完全不記得了。

前些天碰到那個男生,他紅着臉對她說抱歉,請她原諒從前的不懂事。安然本已經忘記了的畫面,突然間一下子涌了上來。然而她卻發現自己,已經全然不生氣了,反而覺得那些吵吵鬧鬧的日子很有趣。

這大抵就是回憶的力量吧,逝去的時光,總是值得緬懷的,興許不是過去的日子有多美好,而是因爲,那是他們已經回不去的時光。又或者,是因爲活在回憶裡沒有負擔,害怕面對慘淡的現實……

有的時候,安然也會覺得有些感傷,生命裡遇到的一些人,散了便永遠也無法相見了,分開便是一輩子。她同樣是別人生命中的過客,是否在某一天裡,會被他們突然間想起,接着微微一笑呢?而面前的這些朋友們,終有一天也會分離,到了那個時候,又會是種怎樣的場景呢?

“安然,你想什麼呢?”葉梓見安然端着飯碗發起了呆,於是握着筷子,敲了敲她的腦袋,將她的思緒給拉了回來。

“哦?沒什麼。”安然擡眼看到其他三人都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頓時有些難爲情,“我在想,上午的一道選擇題不該錯的,交卷就後悔了。”

“切……沒意思!”葉梓狠狠的翻了個白眼,“都吃飯呢!你跟我們說考試的事?”

“不是你問的嘛?”安然無辜地眨了眨眼。

就在這時,突然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我可以進來嗎?”聽着聲音像是閆磊。

“進來吧!”安然對着門口招呼了一聲,“門沒鎖……”

房門被應聲推開,果不其然,來人正是閆磊。

“吃過了嗎?”鄭斌起身詢問到,“要不要一起吃點?”

“不用了,我已經吃過了。”閆磊擺了擺手,將另外一隻手上拎着的一袋水果,放到了門口的櫃子上,“我來看看王蘭,好些了嗎?”

“已經好多了,謝謝關心!”不知怎的,王蘭的話語裡帶着幾分客套和幾分疏離。

“那就好……”沒人注意到閆磊的臉色有些不自然,“買了點水果,你要記得吃,對身體有好處的。”

“唔……”王蘭應了一聲,再無多餘的話,只低下頭悶悶地吃着飯。

安然覺察到氣氛有些尷尬,於是起身將閆磊讓到了自己的位子,換上了一副碗筷,對他說:“坐下喝點湯!你現在可是難得來家裡一趟,感覺都有些疏遠了。”

“是啊!”葉梓也附和着,“聽說你也是選擇的理科,以後我們就要分開了。”

“好啊……”閆磊不再推辭,便在安然的位子上坐了下來。事實上,他根本沒吃中飯,一下課就奔回宿舍,換上了一身衣服,接着去超市買了些王蘭愛吃的水果,就往安然的出租房趕過來。卻不想,在門外看到了王蘭和鄭斌說說笑笑的那一幕,腳下便再也動不了一步,愣是在窗外站立了許久……

沒人知道,在他看似平靜得外表下,實則內心卻是波濤洶涌。這又酸又澀的感覺,實在有些耐人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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